《会疏》解释这一愿,说:
述曰:上誓所具德,此愿能具位。所见土中或土众生,虽修佛道,三聚不同。若夫无德而有位,则民或坠涂炭之难;有德而无位,则如徒怀归欤之叹。世法如此,矧佛道哉!所以愿言:我土圣众,德位相兼,福慧双备,一一所得,速至菩提也。又如二乘虽具六通,其证不真故,终归灰灭。今住大乘阿鞞跋致,其德广大无有穷尽也。
“上誓所具德”,“上誓”就是指以上的誓愿,不是单单指第十愿,而是前面的十条愿,包括六种神通、身悉金色、无有好丑等,通通是“上誓”的内容,都是往生到极乐世界的菩萨所具之德。
“此愿能具位”,这第十一愿讲的是,具有以上种种德能的菩萨,他们的内证是什么位格,是回答这个问题的。
“所见土中或土众生,虽修佛道,三聚不同”,阿弥陀佛在因地的时候,世自在王佛带他看了二百一十亿诸佛国土,他在看的过程中,就发现很多国土也有佛法,国中的众生也修行佛道,虽然修行佛道,但是这些众生可以分成三类。“聚”就是“趣”,也就是“类”,“三聚”就是“三类”。众生在修行佛法的过程中,有三种情况,即正定聚、邪定聚、不定聚。
什么叫“正定聚”?就是定至菩提,决定能成佛。
什么叫“不定聚”?就是看情况,看运气,看缘分,他的升沉是随缘的,有可能成佛,也有可能不成佛,碰到能成佛的缘分,他就成佛了,碰到不能成佛的缘分,他就不能成佛,所以叫“不定聚”,一切都依环境而定。
还有一类叫“邪定聚”。假如没有净土法门,我们都是邪定聚,就是绝对没有希望解脱,必堕六道,这就是“邪定聚”。
“若夫无德而有位,则民或坠涂炭之难;有德而无位,则如徒怀归欤之叹”,这是列举了世间两种非常常见的情况。比如在历史上,有的人没有德,但是他的位置很高,像那些奸臣或者昏君,他们地位很高,但是他们没有德。这样的人在那个位置上,结果是什么呢?“则民或坠涂炭之难”,百姓都遭殃了,这个影响就特别恶劣,历史上这种事就很多了。反过来,有的人有德,但是没有地位,那也不行,有德无位就被埋没了,他的能力不能完全施展出来,只好悲叹。比如,屈原就是这样的,他有才有德,但是不被重用,所以只好投江了。这是说德和位的关系。
“世法如此,矧佛道哉”,世间法都是这样,何况佛法呢?当然,世间的位跟佛法的位还是不太一样。世间的位,尤其在过去封建帝制的时候,位都是皇帝封的。佛法的位不是的,佛法的位是个人证得的,是内在的事,你修到这个位子,就在这个位格上。比如菩萨五十二个阶位,都是你个人修证的,不是别人给你封的。
像电视剧《西游记》的最后一集,以前没注意,现在学佛了,再一看,就发现有很多不对的地方。唐僧他们到了西天之后,如来就说“唐僧,你一路求取真经,功德圆满,封你为栴檀功德佛;孙悟空护驾有功,封你为斗战胜佛;猪八戒是净坛使者……”,都是封的,这不对,佛教没有这个,不可能封一尊佛,而是靠个人证得的。
在佛法当中,你证到那个位,自然就有那个德,比如你证得阿罗汉,那你自然就有神通,自然就具备那个德。
《周易》说:“德不配位,必有灾殃。德薄而位尊,智小而谋大,力小而任重,鲜不及矣!”意思是,一个人的德很薄,但是位子却很高,很尊贵;智慧很小,但是却总想做大事。现在这样的人特别多,本领不大,但是想法特别多。“力小而任重”,力气不大,但是却总想搬很重的东西,“鲜不及矣”,这样的人,灾祸往往离他不远,最终会导致灾祸。
所以,有个词叫“厚德载物”,你的德够厚,才能承载福报。像很多人一夜暴富之后,财富并没有给他带来幸福,反而遭殃了;有的人中了彩票,一夜暴富,但是第二天就被抢劫了,或者被杀了,或者亲戚朋友都来借钱,有一大堆的麻烦事。
还有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,有一个人,他没有犯罪,但是被误判,在监狱里待了很多年。后来他被平反了,国家赔偿他很多钱,有几百万,结果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钱花完了,还欠了很多债,不但生活没变好,反而变得更痛苦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他的德承载不了这样的福报。
所以,人不需要求样样都遂心遂意,不能这样想,这样想确实是非分之想。一旦什么时候你真的什么都遂心遂意了,可能离灾祸也不远了。有时候有一点儿恶缘、逆缘,有违逆自己心意的事,其实未必是坏事。就像船,要想在海上走直线,而且走得很稳,它就必须压重,特别轻的船是走不了直线的。也像气球,气球里面有气压,外面也有气压,假如外面没有气压的话,气球就会爆炸。
“所以愿言:我土圣众,德位相兼,福慧双备,一一所得,速至菩提也”,所以他发愿说“我极乐世界的众生不会出现德、位不相符的情况,每个众生都福慧双备,有福有慧,他们的位格和德是完全吻合的”。
“又如二乘虽具六通,其证不真故,终归灰灭”,这是跟二乘阿罗汉作了一个比较。因为前面的愿是讲六种神通的,而二乘也有六种神通,但二乘的神通跟极乐世界菩萨的神通不一样。因为阿罗汉所证的不是真的大涅槃,虽然也有六种神通,但是“终归灰灭”。当然,这个“灰灭”倒不是说六种神通最后都消失了,不是那个意思,而是说阿罗汉的六种神通也就到这个程度了。也就是说,阿罗汉的神通只能解决自己的问题,但是不像极乐世界的菩萨那样,也能解决所有众生的问题。所以,阿罗汉所证的涅槃,跟极乐世界菩萨所证的真的大涅槃相比,就不算什么。
“今住大乘阿鞞跋致,其德广大无有穷尽也”,阿罗汉的德不够广大,有穷尽,很有限。所以,这条愿说“设我得佛,国中天人不住定聚、必至灭度者,不取正觉”,就是说极乐世界的菩萨最终都能灭度,“灭度”就是“大涅槃”的意思。
我们前面讲过,四十八愿分为三类,摄法身愿、摄净土愿、摄众生愿,这条愿属于哪一类呢?属于摄众生愿,这是讲极乐世界的众生是什么样的。所以,这条愿的意思就是,“往生我极乐世界的众生,如果不住正定聚、必得大涅槃的话,我就不成佛”,字面意思就是这样的。所以,这条愿讲的是众生往生之后的事,一切众生往生之后,都住正定聚,都“必至灭度”。
实际上,我们往生之前也是住正定聚,因为平生业成、现生不退,这也是“必至灭度”。如果修圣道门的话,从邪定聚到不定聚有一道坎儿,就是十信位,如果证得十信位了,就是不定聚。十信位以外的,叫“信外凡夫”,属于邪定聚,邪定聚就是必堕六道的,想了生死,没有希望,除非证得十信位。从十信位到初住位,都属于不定聚;初住位以上的,才进入正定聚,就定至菩提。
当然了,净土宗不是这个路数,因为不是靠自己修证的力量,净土宗的正定聚是他力正定聚。
我以前说过,四十八愿里有三条愿最重要,就是第十一愿、第十八愿、第二十二愿。第十八愿讲的是从当下到往生,第十一愿讲的是从往生到成佛,第二十二愿讲的是从成佛到倒驾慈航。所以,这三条就是我们的蓝图、我们的未来,我们的未来就在这三条愿里。
从现在到往生,从往生到成佛,最后再回到娑婆度众生,昙鸾大师在《往生论注》里用这三条愿证明一件事,什么事呢?就是“速得菩提”。众生念佛,依靠阿弥陀佛的力量,快速成佛,快速度众生,就是讲“速”。然后,四十八愿的每一条愿,昙鸾大师分析了一下,都是因为有他力,从现在到往生是靠他力,从往生到成佛也是靠他力,从成佛到回到娑婆度众生,还是靠他力。
基督教有一句话,叫“你的话是我脚前的灯,是我路上的光”,我们可以把这句话改一改,就是“你的愿是我脚前的灯,是我路上的光”。走夜路最怕没有灯,会栽跟头,有了这三条愿,就会一直照亮我们脚下。
“灭度”就是“大涅槃”的意思,也就是“佛果”的意思,“必至灭度”就是必得佛果。所以,“正定聚”跟“灭度”比起来,“正定聚”是近果,“灭度”是远果。因为“正定聚”现在就够得着,“灭度”则是比较远的。但是它们也有关系,就是“正定聚”不断趋向“灭度”,从近到远。过去的大德有一种说法,说“正定聚”是秽土益,“灭度”是净土益,“正定聚”是我们在娑婆世界所得的利益,“灭度”是到极乐世界所得的利益。
这条愿的愿文特别短,乍看起来不觉得有多厉害,其实很厉害,因为阿弥陀佛就用这条愿保证我们成佛,所以能不重要吗?
有的人学佛,但是不相信净土法门,说“虽然你念佛,但是不要以为往生就没事了,往生之后才刚开始,往生是不能成佛的。就像从小学一年级升到二年级,离博士还远着呢”。其实,这明显就是没读过四十八愿,这条愿不是白纸黑字说得清清楚楚吗?“不住定聚、必至灭度者,不取正觉”,我们到了极乐世界,阿弥陀佛保证我们成佛,怎么能说往生之后不成佛呢?其实,这种论调我们经常听到,很多人就说“到了极乐世界,你还得好好修,那是修行的开始,修得不好,阿弥陀佛就把你丢回来了,打回娑婆”,很多人都有这种观点,不绝于耳。
所以,学净土法门,相信净土法门,能念佛,真不是凭智慧,那是凭什么?凭福报,就是福报的问题。有福报就能信,有福报就能念,有福之人就能生净土。
而且,这条愿是非常不容易的,因为我们对圣道门不了解,所以并不知道法藏比丘发这条愿有多难。菩萨在修行过程中,要得到不退转,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,也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。
说它很重要,是因为但凡没有得到不退转,不论你修行的位格有多高,德行有多高,文化能力有多高,都不作数,因为一投胎都有隔阴之迷,一入胎、一出胎就全都忘了,一切都归零,甚至还有堕落的,还不如之前。所以,没得到不退转,你的一切努力都可能前功尽弃。
龙树菩萨的《易行品》就是讨论如何得到不退转。龙树菩萨说,如果一个菩萨没有得到不退转,那他就要昼夜不停地修行,“如救头燃”,就像脑袋着了火,一刻不停地修行,除非得到不退转,这就是说不退转的重要性。
说它很难,难在哪里?菩萨修行要得不退转,太难了,有两个很难跨越的深坑。
一个就是二乘,二乘是个坑。像舍利弗,他起初发了菩提心,但是就因为乞眼的因缘,他又退回二乘,“算了吧,众生太难度了,我不管了,我就管我自己吧”,他又退回去了。一旦堕落到二乘,“是名菩萨死,则失一切利”,就等于死了。虽然也是圣者,但是菩萨的生命就死了,成佛没有希望了。
第二个坑就是“七地沉空难”,修到七地菩萨的时候,发现上无佛道可成、下无众生可度,他的修行就停了,“我就这样吧”,所以这也是个坑,他就停在这里了。只有十方诸佛各个伸出手来,给他摩顶,鼓励、加持他,说“虽然你懂得这一点,但是十方众生还在无明之中,还受轮回的苦,所以你还是要化度众生”,然后他才能从“七地沉空难”里出来,这也是相当难的。
但是,法藏比丘居然说“国中天人不住定聚、必至灭度者,不取正觉”,他能保证我们没有二乘之难,也没有“七地沉空难”,这个意义是很重大的。
所以,龙树菩萨在《易行品》里极力推荐念佛法门,说菩萨想得到不退转,就要修学净土法门。他说“或有勤行精进,或有以信方便,易行疾至阿惟越致者”,想得到不退转,或者是努力修行,或者是相信阿弥陀佛,相信极乐世界,愿意往生,然后称阿弥陀佛的名号,这很简单,但是就能快速到达不退转。龙树菩萨还说了一首偈子,“若人欲疾至,不退转地者,应以恭敬心,执持称名号”,想达到不退转,就恭敬地称阿弥陀佛的名号。所以,整部《易行品》就是围绕这个展开的。
其实,在大乘祖典里,还有一本书也谈到不退转,而且特别有分量,特别有地位,比《易行品》的名气还要响,也极力推荐净土法门,是哪本书呢?就是《大乘起信论》。只要学大乘佛法,这是必读的书、基础的书。所谓“大乘起信”,要对大乘佛法生起信心,这本书是必读的。作者是马鸣菩萨,他比龙树菩萨更早,非常有影响力。
整部《大乘起信论》都在讨论大乘佛法最基本的原理、概念,也讲到修行方法。但是到了结尾,话锋一转,突然就讲到念佛,说:
复次,众生初学是法,欲求正信,其心怯弱。以住于此娑婆世界,自畏不能常值诸佛,亲承供养。惧谓信心难可成就,意欲退者,当知如来有胜方便,摄护信心。谓以专意念佛因缘,随愿得生他方佛土,常见于佛,永离恶道。如修多罗说:“若人专念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,所修善根回向愿求生彼世界,即得往生。”常见佛故,终无有退,若观彼佛真如法身,常勤修习,毕竟得生,住正定故。
“复次,众生初学是法,欲求正信,其心怯弱”,《易行品》里也有类似的表达。就是说,众生在修学大乘佛法的过程中,虽然想得到正信,但是心非常怯弱。
我们好像都很勇猛,那是因为我们不了解,真正了解之后,就知道难了。比如,当我们远远地看一座山,就觉得“这座山也不高嘛,我很快就能爬上去”。可是,等我们到了山脚下一看,“我的天哪!有几千米”。因为靠近了就看清楚了,所以自然就有怯弱之心。
“以住于此娑婆世界,自畏不能常值诸佛,亲承供养。惧谓信心难可成就,意欲退者”,觉得娑婆世界退缘太多,发心太难,又不能常常亲近佛,供养佛,信心很难成就,就想打退堂鼓了,“算了吧,不学大乘佛法了”。
“当知如来有胜方便,摄护信心”,不要退,虽然你很怯弱,没有力量,但是释迦牟尼佛还有办法,有“有胜方便”,“胜”就是殊胜,有很殊胜的方便之法,能够保护你的信心。
这个殊胜的方便之法是什么呢?“谓以专意念佛因缘,随愿得生他方佛土,常见于佛,永离恶道”,这不就是净土法门吗?“专意念佛”,这个词特别精确,善导大师也特别强调“专”。整部《大乘起信论》讲到净土法门,只有这几十个字,但是每个字都特别精确,一个字不可少。
“专意念佛因缘,随愿得生他方佛土”,这时候还没有特别点出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,而是慢慢往这里拐弯,就像车转弯一样。因为前面都是讲自力的,现在要转向他力,就需要转弯。而且这个弯不能太小,太小容易翻车,所以就慢慢地转,先说“随愿得生他方佛土,常见于佛,永离恶道”。
然后再转入净土法门,说“如修多罗说”,“修多罗”就是“经”的意思,经文说“若人专念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,所修善根回向愿求生彼世界,即得往生”,这时候就图穷匕见,刀就拿出来了。大家知道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吗?荆轲向秦始皇献城池,说都在这张地图上,秦始皇就慢慢打开地图看,看到最后,一把闪亮的匕首出现在面前,荆轲就拿起这把匕首刺杀秦始皇。这里也一样,整部《大乘起信论》最后的“匕首”就是这里,“若人专念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,所修善根回向愿求生彼世界,即得往生”,就是为了导向净土。
其实,《大乘起信论》值得我们学净土的人看一看,法然上人把它放到旁依祖典里,是有道理的。
“常见佛故,终无有退,若观彼佛真如法身,常勤修习,毕竟得生,住正定故”,也是讲“正定”。
所以,在我们娑婆世界,仅次于释迦牟尼佛的两个大菩萨,一个是马鸣菩萨,一个是龙树菩萨,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一个地方——极乐世界,这就是真正有择法眼,如果没有这个眼睛,就是看不出来。大乘八大宗派,如果追根溯源,都要追到龙树菩萨、马鸣菩萨,但是他们的指向非常明显,就是极乐世界。
讲堂 | 《无量
寿经》浅讲:神足智通愿 漏尽智通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