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一般情况下都要找一个最大公约数。比如今天有五百人,至少演讲内容要能照顾到三百人,三百是中间的一个大数,先要把这三百人给罩住;然后,随时要兼顾到下面的一百人和上面的一百人。不能只是针对中间三百人讲,否则,下面的一百人会觉得讲得太高了,索然无味,就会在下面搞小动作;上面的一百人会觉得讲得太低了,也觉得索然无味,就会玩手机、打哈欠,心不在焉。所以,必须在巩固这三百人的基础上,随时把上下的两百人敲打一下,提一两点——他正感到没味道的时候,说一两句或一两件事切中他的点,让他觉得有味道,感兴趣,精神为之一震,这样才能带领大家往前走。这个要求是比较高的,要能够找到这个点。
如何使你的讲题刚好针对这三百人呢?事先也没有作问卷调查;来五百、七百、八百或一千人,也不可能作问卷调查,来不及的。我一般是这么处理的:我会先问几个问题,之后心中就大概有个数了;然后在讲的时候观察听众的表情,反应热不热烈,根据情况再调深些或是浅些,往哪个方向走,直到大家听起来都蛮好的,也能把我要表达的传递下去。
比如我今天是奔着讲净土来的,不听净土的或对净土不感兴趣的人我就不用照顾了;只要是对净土感兴趣的,我就要照顾到。我首先问大家有没有净土的信仰,或者愿不愿意往生西方净土;大多数人愿意听的话题,就是今天要讲的内容,我心里就有底了。对于净土,可以问“《阿弥陀经》有多少人读过或者了解的,举手看一看?会背的有多少?”这样一看,你就有感觉。在这之外,再问问还读过哪些书,提几句,比如“印光大师知不知道啊?《文钞》有没有读过啊?善导大师的名字知不知道?《弥陀要解》有没有了解?”等等。然后就问问对持戒、读诵大乘经典重视到什么程度。因为开讲前听众不知道我的观点,问他们重视什么,大致就了解了。边问边拟定题目。当然,这个有点困难。一般我们会事先拟定一个题目。
如果你讲法讲得多,各地信众以及教界的大体情况,应该心中有点数,虽然现场的情况可能不是很清楚。所以,你会拟定一个大体能说得过去的讲题。这里面要准备一些可变动的,在现场根据情况加加减减,决定讲题内容往下讲。这是比较有难度的。这就要求我们要有一定的敏感度,能敏锐地感知现场听众的水准,就像医生把脉一样,他学法在哪个程度上要能感受得到,然后边讲边调整。这一点对初学者来讲,难度可能很大,不过初学者很少有机会面对好几百、上千人演讲。真到了这个时候,多少也就有些经验了。
另外,老年听众往往听后忘前——听到后面,前面又忘记了。这也是个难题。你讲法要贯通整个气脉的话,必须随时提醒前面的内容,不然他们忘记了,就接不上,尤其是系列讲座。如果只是一堂课,那倒无所谓,听完就完了;但如果是系列讲座,讲一个星期、半个月,内容之间有前后次第关系,要随时提醒前面讲的内容,把要点抽出来,前后有个呼应。
再者,如果讲的时间长,比如十天半个月,听众往往就有很大的变动。如果听众基本不变,倒没关系,第一天你调整好了,第二天听众的状况你都明白了,第三天就很有次第地进行——但往往不是这样。其实很少有人能够从头听到尾的,因为在家人往往事情比较多,比较忙。有的头三天来了,后面来不了;有的后三天来了;有的中间三天来了;有的来了几天,中间要去接孙子,周末要去做事;有的只有周末能来:人员川流不息。这就对讲法者提出了要求。
比如这场一千人,第一天来的是一千人;第二天来的人中,有第一天的六百人,而其中四百人换了。这四百人对前面所讲的内容完全没有概念,而你第二堂课的内容跟第一堂是有关联的。这时你如果没有办法的话,气就贯穿不上。这四百人进来之后,和前面六百人有一个反差、对比。像煮饭一样,你前面的米已经煮了二十分钟了,后来加了新米进来,要把它煮好,大家都能吃,这是有一定难度的。这时的处理办法就是不断地重复,把前面讲过的内容抽一点到后面来讲,揉和起来,整个气就能贯穿下去。整个现场,比如有一千人闻法,它有个基本的气,你要能贯穿下来,这是一个难度比较大的工作。
这是第二个难点。
还有可能要改变你的讲风。你可能习惯自由自在地讲,但是有的人喜欢听板正的;或者你准备很板正地讲,但是他不喜欢,他喜欢听活泼的。所以,在讲的风格上也要根据对象作某种程度的调整。或者你有本事把听众调整过来,让他们愿意听你这种讲的风格,那也能够成功;不然你就要适应他们。
这是第三个难题。
这是第四个难点。
当然,还有其他的难点,主要是一些动态的不确定因素,那会增加我们演讲的难度。
我所讲的这几个方面,初学者还没有这样的经验,但逐渐会感受到。初学者有初学演讲的难处。
在课堂的授课,相对来讲是比较容易的。就好像一个人站稳了脚跟,静止在那里拉开弓射箭,射向一个静止的靶子,要求能射中靶心。这尽管有一定的难度,但毕竟是向静止的靶子射击,相对来说还算容易。
如果在运动当中,你随时要对信众讲法,或者在不熟悉的环境对不同的人讲法,这就像骑在奔跑的马上,人家甩了一个飞碟,让你开枪射击,把飞碟打下来,这是比较难的。如果去游走讲法,都是新的环境、新的人员和新的变数,有很多变化的情况,你要讲到点上,打准它,让信众得到利益,是有难度的。这需要在实践中来磨练,来摸索,找到感觉;这也需要我们平时有丰富的积累,要历练,不管是场景上,还是对法义的掌握上,以及对信众状态的了解和应变能力,对演讲者的要求比较多。
这是演讲中的难点。
一定要有静。静是什么呢?就是你有你的立场,这个立场很稳定。
静的层次很多,但对一个演讲者而言,最基本的就是万变不离其宗。你的宗旨要稳稳地把握住,不能因为现场的变数,动得过大跑题了,或者信马由缰地走来走去,自己就跑题了。你的立场、宗旨要非常稳当,以不变应万变,不管有什么变化,你要能把这个稳住。像刚才讲的,如果场景变了,准备的议题不适合了,那初级演讲者就硬着头皮讲吧,这样最起码能保证内容没有变,还能够坚持下去;如果你变了,又控制不了,就麻烦了。这是第一个层次。
第二个层次是心态。你在演讲的时候,口、外表是动的,但是你心中要有静定,这样才能驾驭这个场面,才能敏锐感知听众的状态,才能根据这个状态及时调整你所讲的内容、次第、节奏。如果你没有这份静的话,是不可能掌握这些的。所以动中是有静的。
老子说:“重为轻根,静为躁君。”这两句话是很有道理的。
“重为轻根”,比如一棵树,它的底盘——树根是重的,重的地方才是根;树梢是轻的,随风就飘。我们放东西也一样,重的在下面,基盘才稳当,不会翻;头重脚轻不就翻了吗?所以说“重为轻根”。说明在为人处事的时候,如果这个人稳重,处理事情有稳重的心态,有庄重的心,就可以掌握比较轻浮、轻飘的,这叫“重为轻根”,重就可以作为根。所以,作为领袖人物,或者作为团体的领导,或者作为活动的主要人员,比如作为演讲者,就要有这个分量,这是心方面的沉淀。
所谓“静为躁君”,“君”就是君王——君王能够领导众人,能够做大家的主人,能够给他们利益,给他们保护,这就是君。“静”就是有一颗很平静的心。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,大家都会七嘴八舌地讲话发表意见;其实,这时如果有人心很静定,那他就是整个场面的主人,因为他会听到每个人心里的声音,同时也不轻率地表达意见,他会静静地坐在那里听。这时他会有很多的收获,会感觉到其他人的心很浮躁,在飘动。这个很静的人,不发言则已,只要一讲话,马上就能镇住全场,因为他在很静地观察,这不一样,这就是“静为躁君”。这方面我们都要磨炼,尤其是一个擅于讲话、喜欢讲话、也能讲话的人,因为这是他的长处,遇到场合只要有人讲话,就唠唠叨叨不停地去讲,这时往往会暴露自己不足的地方;反而要静悄悄地先听,要学会听。因为这个人本来就很会讲了,所以学会听比开口讲更重要。
《往生论注》里昙鸾大师有一段话解释“般若”和“方便”,内容比较深,不过我觉得对演讲蛮有启发的,是这样两句话:“动不失静”“静不废动”。对于演讲者,这两句话是很好的,是很高的要求和修养。“动不失静”,我们在不断地表达和阐述观点时,内心是静定的,不失去静定。“静不废动”,内心虽然是静定的,并不代表静止没话讲了,反而是从静当中不断地有内容抒发出来,不断地传输给大众,必然是这样的。有的人静了以后没得讲了,有的人动过大了,这就有一个分寸的把握。
我也加两句:以静发动,以静应动,以静制动。
第一,以静发动。
什么叫“发动”?就是在讲之前,心中一定是静定的,然后从静当中发起动。就好像“喜怒哀乐之未发”,这时候心里是中和的;然后“发而皆中节”。因为内心是静定的、中和的,才可能“发而皆中节”。如果没有静的话,上来就很浮躁,那肯定没有好的效果,所以以静来发动很重要。
第二,以静应动。
在一个场合当中,包括演讲,包括整个场景,会不断有一些动的因素出现。如果没有静,那怎么应对?它动你也动,就没法应对。就像走路一样,人家让你也让,互相让,让不开。也像镜子一样,镜子必须是平静的,才可以把外面的东西照得清楚;它动你也动,那照不清楚,所以要以静应动。也像照相机,手如果抖的话,照的相是模糊的,因为你在动,动就不能应动;相机必须拿得很稳当,照片才会很清晰。我们的心也是一样,不管外边怎样变化,我们的心是静的,这样才能应对整个场景。
第三,以静制动。
外边在动,这时你要制伏它、引导它,要调整它,都是通过静来发起的。这个要求比较高,层次是没有止境的。
这是演讲当中的静与动。
就像走路一样,大路朝天,你走我也走,但并不代表谁抄袭谁,也不代表谁模仿谁;大路本来就是给所有人走的,并不是你走了我就不能走——你走了我照样可以走,你用你的脚走,我用我的脚走,没有谁抄袭谁的问题。
现在很多人很讲究创新。在我们讲法当中,我觉得这个观点不要强调。强调创新有时会起反作用。我们应该中规中矩的,按照经典,按照祖师,按照上人,按照师父所讲的去讲,不要变新花样;变新花样反而可能会出问题。这不叫作剽窃或抄袭,它是有规矩的。就像刚才讲的,前人走的路是最直接、最近的,是最平坦、最正直的一条大道,如果我一定要强调创新,为了避免这样的“剽窃、抄袭”而去走弯路,甚至走错路,那没有必要。因为那都是共同的成果,我们就要按照这个路线走下去。真正的剽窃、抄袭是说,你没有自己的理解,就像刚才讲的树的比喻,你自己根本没有看到,但你也这样说,这就不好了。
写文章也是一样的。文章未必要写得很长,用很多辞藻,很华丽,显示“我怎么样”,那样的文章没人看——喜欢看的人也跟你差不多。文章,往往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出来,大家都会觉得很中肯。有的人觉得不会写文章是因为没有辞藻——不是那样的,是因为没有思想,是因为你不能照顾读者,好的文章其实表达很浅显。我这次看到宗属师写的《转一个方向就好》,就觉得写得非常好。还有佛好师写的一篇,我也觉得非常好,语言很质朴,很简单,就像小孩子说话一样。
我们各位是喜欢听小孩子讲话还是喜欢听老学究讲话呢?你们觉得小孩子讲话比较柔和、好听、直白,还是老学究讲得好听、好懂?这个老学究啊,就好像前一天晚上的饭没有消化,还要打酸嗝一样,“之乎者也”“子曰”“‘茴香豆’的‘茴’字有五种写法”……这些让人听起来不知道怎么应对。小孩子不会讲这样的话,他就直接讲。如果我们讲话像小孩子这样简单,那就是一个大家了。
文章也这么简单就很好。现在看我以前写的东西,就发现某些地方在卖弄辞藻,某些地方过于讲究文句的工整和表达,反而弱化了它的力量。如果现在重写的话,我一定不会要这一段的,可能把这一段就拿掉了,或许一两句话很简白地表达了。所以,大家不要觉得写文章要很多美好的辞藻,话说出来就可以了。
而信口开河,往往就会导致漏洞很多。讲法要严谨,既要活泼也要严谨,既要严谨也要活泼。如果没有活泼,大家听起来会觉得索然无味;如果没有严谨,你讲的东西就容易散架,容易跑题,就容易信口开河,到后来辞不达意。这就是一个忌讳。
你学会了这样讲,也要学会这样写。往往写文章的时候会有好的心情、环境,不受干扰地来表达。如果这时候还表达不清楚,没有逻辑观念,那上台演讲怎么能清晰、有次第地表达要讲的内容呢?所以,要从细小的地方来训练。就像昨天点评的时候,点评佛欣法师那一段,大家听起来是不是有逻辑上的问题:见月律师不能放在前面,蕅益大师又放在后面,然后又跳出弘一大师,不管从时间上还是主次分量,以及在人们心中的关系、知名度,都不宜作那样的编排。这就是一个逻辑问题,读下来就觉得不顺畅。
这是第五点。
这是第十点。
我们前面讲了很多关于判教的内容。每一个宗的建立都有它的判教。判教把整个佛法的系统作了安立,各宗都有了各自的位置和说明,所以,不至于产生佛法的破裂,这就是祖师的智慧。如果我们没有这个系统,没有这个概念,就把佛法搞乱了。这样的讲法,最后结果是什么呢?多方讨好,空洞无物,一盲引众盲,这是必然的结果。怕得罪人,各方面讨好大家;讲的东西没有一个实在的宗旨,让人家没有确定的目标和坚定不移的方向,没有稳固不变的路径。自己都很模糊,在佛法当中缺乏定见,自己是茫然地引导人家,当然也不会到达正确的目的地。
这是第十一点忌讳。
比如要学上人,上人有很多东西别人是学不来的,学不来你硬要学,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——画一只老虎画不了,画成一只狗、一只猫了。那要学什么呢?要学他的精神实质——慈悲。上人讲话比较慢,以上人的德行和整体风貌,这种慢语速体现在上人身上就很合适。你走路像兔子一样,吃饭的时候人家一碗饭吃十五分钟,你两分钟吃完了;说起话来像打机关枪,演讲的时候却故意慢慢地讲,那会让听的人觉得很别扭。上人是整体累积到那个程度,反映到身、口、意三业方面,很协调的才美。我们只把这方面拿来,就不美,反而很丑了。就像人家美女长的鼻子很好看,那是放在她脸上很好看,但放在我们脸上,就可能非常难看,反而衬托脸上所有的结构都不协调了,把所有的丑都显露出来了。所以要从总体精神上来理解。
现在我们有不少师父,甚至有些剃度时间不长的师父,就变美了。他怎么变美的?他不是化妆化出来的,而是因为感受到这个法义,在这个团体当中他非常安心,感到非常快乐——内心得到法的滋润,外边又有师兄弟帮助,慢慢面容就端正起来了,这是在美容店美容不出来的。他甚至骨头都变了,确实不可思议!就像揉面一样,这个馒头造型不太好,但一改变造型,很好了!那么是谁来揉的?是阿弥陀佛来揉的——他本来半边脸偏斜,可能长一点;过一段时间,他面孔被揉得两边脸正了,真是不可思议!我看人,一看就觉得他最近法义上有长进。为什么?他变漂亮了。一看他最近肯定起烦恼,为什么?他变丑了,一点精神都没有,蔫着头,腰也挺不直,本来挺漂亮的小伙,现在怎么感觉变丑了。照相看起来还差不多;但是身上没有美感,没有光,精神、身体都没有光,一看就知道他可能不太好,没有法的滋润确实不行。在这个世间什么最好?法最好,讲美容也是法最好。
这是有关演讲中的忌讳,我列了十二点。
你说话就是要人家相信的,如果没有这一点怎么取信于人呢?说法虽然是要嘴巴来说,但毕竟还是靠心来说的。以口说法,更是以心说法,以心传心,所谓“出乎己心,入乎他心”,嘴巴不过是一个管道而已,是用心说法。如果你的心都是假的,怎么能有一个正确的表达呢?要达到好的效果,心的真诚是非常重要的。
有的人讲法没人听,为什么?不是他不会讲,是因为他心不真,就没有人愿意听他讲话。有的人就很有法缘,因为他心很真诚,也跟大家结了很好的缘分,很开朗,也很开放,这样他就有很好的法缘。有的人无论到哪去讲法,都会来很多人;有的人不管到哪里去讲,从早讲到晚,来不了两三个:这是缘分。
真诚很重要,这和你的演讲技巧几乎没有关系。第一为人要真诚,这是一个道基,是根本基础。
演讲者是靠口业来感染大众的,所以口业一定要清净。口业清净其实和我们心里的修为、涵养、对法的理解都是完全一致的,不可能心业很污浊的,口业反而很清净。我接触的人当中,上人的口业是非常清净的,比如在饭桌上,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。我们都会讲“今天这蛮好吃的”,其实这句话是口业不清净,因为心中贪染某种东西,就表达出来了——上人不会这样。
作为法师,讲话不能不慎,口业要清净,不随便说话。上人就不会随便说话,他不会陪你闲聊,你要没有话,他更没有话。因为说法者的口是工具,也是一个锐利的武器、一个有力的器具,所以一定要保护好,要利用好。像农民是靠锄头来种地的,这个锄头他会很爱护,下雨的时候就要把锄头拿到房间里让它避雨,不要生锈,这才好用;不要随便碰到硬的东西,口不钝,它才好用。我们的口也一样,不要用到不恰当的地方,也不要让它生锈、让它卷了。我们要保护好口,就是要慎于口舌,要说有根据的话,稳重的话,庄重的话。这和前面几点都是相反的、陪衬的,要美言、善言,要说柔软爱心的语言。这都要尽量培养。
如果你没有一颗柔软的爱心,怎么也冒不出柔软的语言。心里硬邦邦的,语言哪会柔软?心里都发现不了美,语言上怎么会说出美?看什么都不美,牢骚多得很。牢骚很多的人,烦恼就很多,语言上也就会暴露出来。说什么样的话,就能反映出你是什么样的人。有的人讲话不多,但说起来大家都觉得很中听。语言就是我们的衡量器。
经常牢骚满腹,经常抱怨,其实对自己伤害很大,人家也不喜欢听。抱怨的话最好是吞到肚里,不要说出来。你说:“不行啊,不说出来难过啊!”说出来更难过。何以知之?抱怨的话你不说出来,放在肚里也就消化了,没有了;你说出来,如果给十个人听到了,就会有十个不良反应反馈到你身上来。没有任何人喜欢听抱怨的话;除非是观世音菩萨,她是闻声救苦,那是可以的。我们听到别人抱怨的话一般会皱眉头,然后会离开他;说多了,我们会对他有不好的印象,会在适当的时候放一个声音出来——一个不好的声音来对待他。你讲抱怨的话,如果给十个人听到,这十个人一定会在适当时候把这个“礼品”还给你的,会送不好的礼给你;你讲美好的语言,如果给十个人听到了,这十个人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回馈美好的礼品给你,你就会很舒服。
所以,语言无形当中都会让我们种很多的福田,也会让我们亏损很多的福报。抱怨的话,牢骚的话,不平的话,尤其是对师长、对有德的人、对父母,如果口出这样的语言、有这样的心念,都会极大地损福报。
在《竹窗随笔》里有个例子,说某一个人原来脾气很坏,后来学佛改了很多缺点。有一次病重到阎罗王那里去,阎罗王就说:“某某人,很多缺点你都改了,但是就有一个缺点你改不掉。”什么缺点呢?他年轻时候父亲喊他做事,他心怀不满,回头狠狠瞪了父亲一眼。就这么一个眼神消了很大的福报,在阎罗王那里怎么都擦不掉。
人的福报从哪里来?就是从父母师长这里来。当然,我们做佛弟子的从佛这里来,但这也不是分开的。好像一片树叶的营养来源于树枝,树枝的营养来源于树干。如果树叶跟树枝结合的地方烂掉了,树叶能在树上长下去吗?它还会得到营养吗?你生下来是从父母那里得到营养的,学法是从师父那里得到营养的。结果你看到父母有很多不足,看到师父有很多过失,这样就损你的福报,师父倒不会怎样,父母也不会,就像树叶自己就会掉下去,对树枝没有影响。这是我们修福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。所以,孝养父母,尊重师长,是《观经》里净业三福当中的第一句和第二句,我们就可以想象到它们的重要性。这里所说的稍微远了一点,但是这对我们很重要。
我们要说庄重的话,美言、善言,成人之美,说善软的语言,有益的语言,对大家慈悲、关爱、有利益的语言;不讲那些人情世故的话,不讲没有意义的话。如果你讲佛法,就是所谓“口中常飘莲花香”。《无量寿经》有两句话:“不欣世语,乐在正论。”不喜欢讲世间的话,喜欢讲佛法的话,这样都能飘出莲花的香味。
这是第二点。
一件事情的专,一定会有缘起——这件事情的专,一定会引发更多的相关方面,然后你就博了,所以由专致博。如果你先有博的路线,还没有一个主线,这是散的,没有神。由专致博,这个博是有主线的,是有神的,是有一个不变的线索的,这样的博是有意义的,而且是有规律性的。所以先专后博,由专致博。
最后以专摄博,这个专就能摄持住博。不管再怎样广泛,都有它的精神、灵魂,都能摄持得住。不然就成为一个博家、杂家,什么都会,什么都不精,那没有意义,没有用。在世间来讲,专家比杂家更容易有突破、有成就;从做生意来讲,可能一个专卖店更容易有顾客,做得很专,就更容易赚钱。同样,法师研究的方向也一定要专。
平常思维得多,观察得多,往往就可以触发灵思,上台就灵感不断。所以古人说:“思之思之,又重思之,思之而不通,鬼神将通之。”你总是在思维,总是在观察,一定心有灵犀一点通;你思之不得,没得到结果,没得到答案,鬼神会加持。其实,也不是讲鬼神的感应,是一种积累,一种沉淀。就是我们自心里面本身所具足的能量,具足的这种性和德,本身所具足这种灵感、智慧,不断潜移默化地显现出来。这是很有意义、很有道理的。
这是平时的积累。
故事也很好,故事往往会有一个好的情节。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听故事,如果你的故事娓娓道来,很有情节,还很有哲理和内涵,讲到最后把这个故事的题点出来,那么听故事的人都会拍案惊绝:“哎呀,讲得真好啊!”也许你一堂讲经讲完之后,人家只记得一个故事。如果这个故事你表达得恰当,道理传达在其中,你就成功了。所以故事可以加进去。
寓言,比如《格林童话》,还有《安徒生童话》《一千零一夜》里的故事,还有佛教里面的《杂喻经》,还有很多其他的寓言。寓言也很能说明问题。
它们不单纯是故事、譬喻、寓言,而是专门设定、来表达内容的。这也是一种功夫。
上人的讲法我是很喜欢听的。有的时候上人往那儿一坐,就“八风吹不动,端坐紫金莲”,除了看他嘴巴在动,其他都不动。不过上人很慈悲柔软,也愿意学习,有时候也问一问:“好不好?”大家就答:“好!”他这样让人感到很可爱,很天真。因为上人本身就很稳定,很寂静;但是为了跟大家互动,即使到了这样的年龄,也会故意问几下“好不好啊?请大家鼓个掌!”我们就感觉到,为了让大家有活泼,他愿意放弃自己的立场。上人本身所擅长的是静定,但是为了能让大家更好地理解,他哪怕不擅长,也很愿意模仿、学习一下。这就让人感觉很慈悲。
这是第六点。
这个是第七点。
这些是演讲者素质的培养。当然还有其他更多的方面。别人来演讲,别人来讲这个主题,可能会增加他认为重要的方面。我就列了这八点。
人类伟大的思想家都是最杰出的演讲家,他们未必会写字,也未必来写字。比如佛陀,虽然有三藏十二部的教典,但是佛陀没有写过一笔,他都是靠讲经说法,后来由弟子们记载。《论语》是孔子的,其实他只编了一部《春秋》,《论语》不是他写的,是由弟子记载的。老子有五千言,也是受别人的请求、拜托才写的,并没有多写。还有一位穆罕默德——伊斯兰教创始人,他其实是不识字的——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吧?他都是演讲,然后别人整理,他也可以说是一个奇才。禅宗六祖大师也不识字。所以,伟大的思想家未必会写字,但是只要他会演讲,会语言表达,就不失思想的深度。
“此方真教体,清净在音闻”,这个世界的众生看文章与听别人说话相比,就信息量来讲,直接听更容易得到,从法义来讲更容易领悟。
弘愿寺印了很多书,真正好好把这些书看过的人并不多,包括我们在座的各位。其中的原因,一方面是重视不够,另一方面,书不如说法直接。怎么办?增加读书的分量!这些书都是很多智慧、心血、精力凝结出来的,在家人忙东忙西的可以理解;如果我们出家人,有心要弘法,要做法师的,连弘愿寺出的这一套书都没有认真系统地读过一遍——只草草把字看一遍就完了,那不算读书——这样讲不过去,也根本就培养不出来。我们要把这个课补上。你读的书要来过考的:《人生之目的》读完,好,给你五分钟,把它讲演、表达出来;然后再考几个讲题,考过了,这本书才代表你读过,不然叫什么读书?有的人读书,就翻一翻,算读过了,连书名都不知道,内容更谈不上把握了。这本书你读完后,它的内容要能凝练、抽提出来,然后你用简略的语言表达出来,才基本上算你读过了。所以读书是有要求的。
演讲和作文,一个用口,一个用笔;一个是动的,一个是静的:它们是不同的。文章可以反复阅读,这是它的长处;演讲一听就过了,这是它的不足。文章可以停顿来深思,看这一段可以停下来,边看边想一想;演讲就不一样了,它讲究现场气氛的活泼,这句你没听明白就过去了,听不到了。这是两者不同的地方。
文章要讲究严谨,演讲是讲究生动。当然,这两点并不完全矛盾,不过有侧重点的不同。文章严谨,同时又生动不好吗?演讲生动,加上严谨不更好吗?这是区别。
文章可以传之久远,可以传给后代、远方的人;演讲是讲现场的效果,这是不同的。
文章如果像演讲一样,像讲话一样,不凝炼,恐怕会稀松无骨——过于松懈,像没有骨头一样。所以,做文章要有组织,不能像平常讲话一样没有主题,随便说,随便聊。文章一定要有它的骨架,组织就是骨头。但如果演讲也像我们读文章一样,恐怕就会呆板无趣,照本宣科,这样演讲就不会有好的效果。所以文章重在凝练,如果过于显露,这个文章就显得没有味道,它要比较凝炼,比较含蓄。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都要含蓄,比如《使用说明书》,如果含蓄,那人家怎么了解?你一定要标得很清楚。
文体和你所表达的要匹配。比如写诗,直露的那就不叫诗了,它必定要含蓄,要给别人思维的空间;还要有重重无尽的思维空间,让人感到义理无穷,这才是好诗。而演讲力求浅显。演讲如果讲得含蓄,人家就不明白你到底要说什么。比如你讲得含蓄,半天在那里“呃……那个……”,这样就达不到演讲的目的。演讲主要是把它讲清楚,特别是法义上,你还故意留两手,在那里含蓄,那就不成为演讲。法义要讲得直白,让人听起来直入心底。
这是演讲和作文的大致关系。
我这次讲的就叫“佛教演讲经验谈”。当然,这是我的经验,经验有成功的,也有失败的,不代表我很有资格讲。其实,我们在座的各位也有很多很有演讲的潜质。我们的莲友当中更有很多是演讲天才,像佛海居士就很会演讲,像陆居士也很会演讲,还有很多很会演讲的。他们如果来作这样的专题报告可能更精彩。如果大家要参学的话,也可以向这些善于演讲的人参学。我们互相之间也可以多锻炼,个人也要多注意培养这方面的特质,将来弘法要靠人去演讲。
我相信,将来我们会培养出讲法人才的。只要大家努力,我们都会被培养成为合格的讲法人才,上台就可以讲,下台就可以写,那不是很好吗?预先恭喜大家!
今天的演讲就到这里。南无阿弥陀佛!
2013年10月3日于鉴真学院
净宗法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