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法藏菩萨发心历程
“时有国王,闻佛说法,心怀悦豫,寻发无上正真道意。弃国捐王,行作沙门,号曰法藏。高才勇哲,与世超异。诣世自在王如来所,稽首佛足,右绕三匝,长跪合掌,以颂赞曰:
“时有国王,闻佛说法,心怀悦豫,寻发无上正真道意”,“悦豫”是欢喜,高兴;“寻发”是很快发起;“无上正真道意”就是无上菩提心。当时有一个国王,听到世自在王佛说法之后,内心特别欢喜,很快就发起无上菩提心。
从这一段我们就知道,法藏比丘接触佛法之前的身份是国王,“世饶王”是法藏比丘在俗世的身份。其实,别的经典里还提到他的父亲、母亲。他父亲是月上转轮圣王,他是太子,后来登基做了国王。他母亲叫殊胜妙颜夫人,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,他母亲长得非常庄严,是“殊胜妙颜”。
他听到世自在王佛说法之后,内心特别欢喜,“心怀悦豫”,就是闻到佛法,内心产生欢喜,这是佛法入心的标志。
其实,这个标志在我们身上也一样。像大家,这么多人在听我讲,每个人听的感受都不一样,有的人越听越欢喜,有的人就听不下去。一方面,是听众和讲者宿世缘分的问题,是不是有师徒的缘;另一方面,就是个人善根的问题。
闻到佛法,佛法催动了善根,催醒了善根,内心善根发动,必然会产生的反应,就是欢喜,这就是相应。善根薄的人,闻法之后就像一根木头,好像没听到,不入心,听着索然无味,“这是什么东西?跟我有什么关系啊?”业障重的人,闻之刺耳,听到佛法如坐针毡,每句话都让心里特别不舒服。他听演唱会,或者听世俗的讲座,都可以,听得特别欢喜,但是一听佛法就不行,浑身难受,这就是善根薄,业障重。
师父(净宗法师)走入佛门,最初就是因为看到一本杂志的名字,就是中国佛教协会的会刊《法音》,看到“法音”两个字,内心就像地震了一样,觉得这两个字写起来很简单,读起来也很简单,但就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。
我个人走入佛门,是因为看了蔡志忠的漫画。其实,他画的漫画,佛法的内涵已经淡化了很多,但是我看了就觉得很相应,每天都琢磨,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像跳舞一样,特别舒畅。我觉得其他人应该跟我一样,所以就把我的好朋友都叫过来,让他们看。但是,他们看了两眼,就把书扔到一边,“这是什么东西啊?”完全无感。那时候我才发现,人跟人是不同的。在世俗上差别不大,好吃的都觉得好吃,好看的都觉得好看,但在佛法上的差异就特别大,你觉得特别相应的,别人就觉得是迷信。
总之,“心怀悦豫”是佛法入心的一个标志。估计在座的每个人,多少都有这个感受,都因为学佛、闻法而“心怀悦豫”。
但是,我们都缺少下面一句,“寻发无上正真道意”,我们始终没发起无上菩提心。
这里有一个问题,为什么世饶王在闻法的当下,就能发起真正的菩提心呢?或者说,他闻佛讲法时,他是什么位格?其实,古大德还真探讨过这个问题。昙鸾大师就有一个结论,他在《往生论注》里说,“法藏菩萨于世自在王佛所,悟无生法忍,尔时位名圣种性;于是性中,发四十八大愿”。什么叫“圣种性”?八地到十地的菩萨,通通是圣种性。这就太厉害了,他闻法的当下,就已经超越那么多人修行那么长时间。
我们平常发心,都很虚假,用善导大师的话说,“纵发清心,犹如画水”,就像在水面上画了一个圈,当时看是有,但是转头就没了,该怎样还是怎样,当初的发心通通不在了。而法藏菩萨不一样,他发的是真正的菩提心。
其实,“圣种性”这个词,就让我们想到法藏比丘不寻常。就像小草的种子和大树的种子,起初看的时候,其实差不多,都那么大。但是种下去之后,随着时间的推移,小草还是这么高,可是大树已经长了十几米,甚至几十米,这就是种不同。
在清朝,如果是爱新觉罗家族的,就可能当太子,甚至登基做皇帝;如果不是,那就不行。
一个人如果有某方面的特殊种子,其实就是宿世的因缘,就会有超出一般人的能力。像鲁迅,37岁才开始正式写文章,第一部小说就是《狂人日记》,一出来,整个中国文坛,乃至世界文坛都为之一震。而一般人是不断地写,写了几年,水平才提高一点。鲁迅不是,第一篇文章就惊动世界文坛,到今天,这部小说也是现代文学的鼻祖,没办法,“种”不一样。
修学佛法也一样,法藏比丘就是圣种性,所以不能以普通凡夫来论,不能认为“只是有一个人听到佛讲法,就发了心,不做国王,出家了”,不能这样看。他是大菩萨,将来要成为全法界的佛中之王的,不可以普通凡夫来论。
“弃国捐王”,“弃”和“捐”都是“舍弃”的意思。国家不要了,王位也不要了。他和释迦牟尼佛不一样,释迦牟尼佛是太子,还没有登基,就舍弃了太子位,而他已经登基做国王了。
做国王有什么好处?作为人,总有各种追求,追求到五欲之极的,就是人中之王的皇帝,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”,天下没有不属于他的,成为国王就能极大地满足我执。
人一旦做了国王,要舍弃王位,是相当不容易的。历朝历代,为了争夺王位,杀父亲、杀兄弟、杀儿子的事,屡见不鲜。所以,要舍弃王位是很难的。
但是法藏比丘“弃国捐王,行作沙门”,单就这一点来说,他的出家也比普通人出家要难得。过去,有很多人都是在世间混得实在无路可走,裹腹都很难,赚钱也赚不着,没地方住,觉得寺院挺好,起码能吃饱,又有地方住,所以才出家。
法藏比丘作为国王,舍弃王位出家,这不容易,难行能行,难舍能舍。因为世间再大的成就、再大的事业,都是有漏的,染污的,不长久的,跟“行作沙门”都是不能相比的。所以,这也显示出家是很了不起的事。
“行作沙门”,比丘也叫“乞士”。法藏比丘本来是国王,现在成了乞士,从表面看,是从世间的最高位到了最低位。意译是“勤息”,所谓“勤修戒定慧,息灭贪瞋痴”“勤修善法,息诸恶法”。
他的名字叫“法藏”,什么是“法藏”?吉藏大师注释说“能蕴蓄佛法,故曰法藏”,“蕴”是蕴藏,“蓄”是蓄积。佛法的各种宝藏,都蕴含在他身上。但是,最后法藏比丘全都布施给我们了。就像《三誓偈》里说的,“我于无量劫,不为大施主,普济诸贫苦,誓不成等觉”,他都布施给我们了。所以,“法藏”的“藏”,他蓄积了一切的法藏、宝藏,最后都成为我们的,这个名字是跟我们有关系的。
“高才勇哲,与世超异”,“才”是才华、才能。他有很高的才华、才能,也包括德行。什么叫“勇”?“志强名勇”,他的志愿非常强大,叫“勇”。
在释迦牟尼佛本生故事里,他舍身饲虎,一群小老虎要饿死了,释迦牟尼佛说“如果它们能饱餐一顿,就能活下来。但是去哪儿找肉呢?只有我身上有啊”,于是他就跳下去,把自己喂老虎了。正因为他有度众生的志愿,并且这种志愿很强,才有勇气做这样的事。所以,古人的注释很妙,“志强名勇”,不是看表面上这个人很勇敢,很有魄力,而是缘于内心的志愿。
什么叫“哲”?“心明称哲”,就是很有智慧,很聪明。“心明”,内心像有一盏灯一样,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,对各种事理都看得很清楚。所谓哲人,就是为我们指明方向的人。
“高才勇哲,与世超异”,他高超的才能、坚强的志愿、高明的智慧等,是当时所有人无法超越的。“异”,我们今天也说“异才”,就是大家都没有的才能,但是他有。
《庄严经》里讲,法藏比丘“信解第一,明记第一,修行第一,精进第一,智慧第一,大乘第一”。就像学生有十门课,门门第一,最后总成绩当然也是第一。
“诣世自在王如来所”,“诣”就是“到”。他来到世自在王如来的住处。我们看到这些,就觉得很羡慕,我们想要去释迦牟尼如来的住处,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。所以,佛在世就是不一样。
“稽首佛足”, “稽”有“停留”的意思,比如“稽留”,到了张家口,闹肺炎了,被稽留在张家口,回不来了,就是“停留”的意思。
“稽首”这个词并不是来自佛教,是中国本来就有的词。“稽首”跟“顿首、空首”是相对的,这是古礼,周朝有九礼,稽首、顿首、空首是其中的三种。“首”就是头,这三种礼都跟头有关。
什么叫稽首、顿首、空首?其实这些动作很相近。现实中很少有人做这些动作,但是在电视上还会看到。稽首,就是头碰到地面,停留三秒到五秒。顿首,就是头碰到地,顿一下就起来。空首,就是手在胸前,头低到手的位置,头不着地,甚至头也不是很往下。
“稽首”,就是我们常说的五体投地。在各种礼仪当中,为什么五体投地是最高级别的?必须对对方非常尊重、敬仰,才会行这样的礼。
《大智度论》说“人身中第一贵者头”。人身上哪里最贵?脑袋最贵,最值钱。
“五情所著而最在上故”,什么叫“五情所著”呢?古印度讲“五情”,中国是“七情”,喜、怒、忧、思、悲、恐、惊。不管是五情还是七情,往往都跟脑袋有关系,因为我们内心很执著这个脑袋。我们照镜子,照得比较多的就是脸,谁也不会没事照膝盖,肯定是照脑袋。尤其是女生,对着镜子可以弄一个小时、两个小时,都没问题,这就是“五情所著”。但是对身上别的部位就不会这样,因为脑袋最重要。
“足第一贱,履不净处最在下故”,因为脚在下边,又踩在不干净的地方。
“是故以所贵礼所贱,贵重供养故”,以身上最贵的头,去礼对方最贱的脚,显示对对方无上的尊重、供养。所以,这里显示出法藏比丘敬佛、供养佛的心非常殷重。
还有一种行仪,就是“右绕三匝”,绕着世自在王佛走了三圈。以前经常有人问我“绕塔的时候,到底是右绕还是左绕?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?”从经典来看,应该是右绕,就是顺时针,因为这样表示顺佛法,表达对佛的爱敬不舍。
人对一样东西恋恋不舍,就会绕着它一圈又一圈。比如女生逛商场的时候,特别喜欢一个包,或者一件衣服,特别想买,钱又不够,所以就绕一圈,又绕一圈。所以,“右绕三匝”是代表一种不舍的内心状况。但是,也有的说是彰显佛的三德,或者表示归依三宝,总之是跟“三”相应。
“以颂赞曰”,“颂”就是偈子,也叫“伽陀”或“孤起”。古人注释说“颂者,美也,歌也”,什么叫“颂”?很美,能歌颂出来;“颂中文句极美丽故,歌颂之故”,颂的文字、言词都特别精美,很押韵,遣词造句都很讲究,读起来朗朗上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