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生论注 | 第三十堂课：善巧摄化、离菩提障、顺菩提门

上节课讲的是“净入愿心”，“一法句者，谓清净句；清净句者，谓真实智慧、无为法身故”，就是阿弥陀佛建造的极乐世界，二十九种庄严的清净本源从哪里来，从阿弥陀佛的四十八愿愿心庄严而来。上节课主要讲这个。

今天我们学习长行十重义的第五部分，就是“善巧摄化”。

从第四章到第十章都不太好懂，如果没有解释，不知道在说什么，即便昙鸾大师加了注释，如果没有解释的话，还是看不懂。这些词大家可能经常听，比如“善巧”这个词，挺熟的，我们说“善巧方便”；“摄化”这个词也经常听说，但是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。

“善巧”，“善”就是“好”的意思。古代说“善哉、善哉”，就是“好啊、好啊”。“巧”是巧妙。所以，“善巧”就是又好又巧妙。“善巧”一般是跟“方便”连着的，叫“善巧方便”，就是这个“方便”又好又巧妙。

“摄化”，“摄”是摄受，“化”是化导或者教化。“摄”的本义是“抓”，摄取不舍。“摄”是提手旁，右边一个“聂”。如果查古文词典，“摄”的本义就是用三个手指抓小东西。

所以，这四个字合起来，字面意思就是：修行五念门的菩萨，拥有非常好、非常巧妙的摄受众生、教化众生的方法和力量。就是这个意思。

一般我们说某种方法很善巧，就是说这种方法很灵活，不死板，不僵化，刚刚好，恰好。好比老虎衔虎仔一样，力道刚刚好，如果力气大一点儿，就咬出血了；力气轻一点，又咬不起来。所以，能让复杂、繁复的问题变得简单，省时省力，灵活，能达到目的，这就是“善巧摄化”。

其实，“方便”里面也有善巧和不善巧的。这里说的是比较好的，就是巧妙的方便。

本质来说，我们凡夫在佛教里触碰到的都属于“方便”。为什么这么说呢？因为实相无相无不相，真理本身是不可能让我们众生触碰到的。佛讲法是不得已而为之，佛应化到我们世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，那不代表真理本身。但是佛又要让众生知道，所以他不得不化现成跟我们人差不多的样子，三十二相，八十种好。其实那不是他本来的长相，那是就我们人能接受的范围，有鼻子有眼，有胳膊有腿。这种示现本身就是一种“方便”。

光有这个形象也不行，人得有语言，所以佛就顺着我们，讲我们人类听得懂的语言，所以就有了三藏十二部。佛还建立了僧团，做种种能让佛法一代一代传持下去的事情，收弟子，剃度，等等。包括留舍利，这些通通是“方便”。这是从究竟意义上来讲的。

我们今天所说的“方便”，已经是方便下面的方便了。而且它必须灵活，每段时间的方便都不一样，可能过一段时间这种方法就不适合了，那就要转变。“方便”都是顺着众生、就众生这边来施设的。就像水一样，随圆就方。

为什么修五念门的菩萨拥有这种善巧方便呢？因为净土法门本身就是“方便中第一方便，了义中无上了义，圆顿中最极圆顿”，这是蕅益大师《弥陀要解》里的话。论方便，净土法门是方便中的第一方便，没有比这个再方便的了。否则我们在座的很多老菩萨，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学佛法了。如果上来就讲“实相无相无不相”，估计你们都晕了。就是因为净土法门方便，所以什么样的人都能学，甚至什么都不懂的，都不影响你往生。

有一句话叫“慈悲多祸害，方便出下流”。一般来说，方便会有一些弊端。但是，净土法门又方便，又没有弊端，而且又是了义。“方便”跟“了义”一般是不能同时存在的，因为方便是就普通人的境界，了义是更高的境界。但是，净土法门能做到方便跟了义同时存在，所以说“方便中第一方便，了义中无上了义”；同时又很圆顿，“圆顿中最极圆顿”，这是不可思议的。

很多人只看到净土法门方便的一面，说“净土法门修起来是很简单，但是不究竟”。我们经常听到这种论调。这就是不懂，了解得不够全面，凭自己的想象。净土法门既方便又是了义。

净土法门跟圣道门相比，最大的方便是什么？我个人觉得最大的方便就是它从事相上入。什么叫从事相上入呢？就是给你一个极乐世界，是一个可见、可摸、可以想象的具体的东西。而不是像《金刚经》讲的“凡所有相，皆是虚妄，若见诸相非相，即见如来”，那就不可捉摸，你无处下手。

但是，净土法门是从事相上入手，不是从理上入手。坚定地认为有一个极乐世界；念佛本身也是事相，有一个很具体的佛号，你可以抓住，这就是最方便的地方。否则，如果是圣道门的话，必须要从理上入，即便开始建立信心的时候是从事相上入，比如有某种感应，可以这样进来，但是真的想走进去，深入下去，还是要从理上建立信心。所以，这是净土法门的一大善巧。

净土法门等于随顺了凡夫的情见。“情见”这个词大家听过吗？这个“情”就是凡夫的习惯性，凡夫习惯于有一个具体的形象，有一个具体的世界，有一个具体的、可以抓住的东西，同时方法又特别简单，只要称名就可以了。

圣道门的古德也有证悟的，但是证悟者没办法把他的证悟给你。过去有弟子不远万里去找赵州禅师，想让赵州禅师点拨点拨，赵州禅师说：“我先去厕所一趟。”回来之后就泡茶，大家看这个老和尚也不谈佛法，就问怎么回事。赵州禅师讲了一句话：“刚才你们看到我上厕所了吗？上厕所这么点儿小事都要自己亲自去做，证悟哪里是我能送给你们的呢？你们以为不远万里来找我，我就会像发东西一样把证悟给你，怎么可能呢？”

善知识只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帮你一把，扶你一把，真正证悟还是靠自己。圣道门的特点就是这样，每个人都是“独行侠”，自己面对自己的问题，本质上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你。好的善知识可以在理路上给你指一个方向，但还是得你自己走。

所以，古代很多祖师形容修行的心境像什么呢？就像一个人走在沼泽地里，沼泽地有一个特点，就是每走一步都有陷下去的危险。走在沼泽地里，四周全都是沼泽，你不能停，任何一步都不能停超过三秒、五秒，它陷得很快，必须快速地走过去，是这么一种状态。所以，难行道就难在这里，没人能帮你，都得靠自己。

净土法门完全仰仗佛力，“以果地觉为因地心”。佛的证悟可以送给我们，就是这句名号。这还不是人的证悟，人的证悟是有限的。这是佛的证悟，是“无上正等正觉”，佛直接送给你，这就方便太多了。唯一不太方便的，就是佛没法把信心给你，信还得靠自己。佛的正觉就在这句名号里，就摆在你面前，但是你不认识它，那就没办法了。

“广略修行”，“广”是二十九种庄严，“略”是“一法句”。其实就是愿生净土，然后一向称名，就是这样的修行。因为这样的修行具足了奢摩他和毗婆舍那，止、观都具足了，广、略也在里边了，这样就能成就柔软心。

但是这里的柔软心更高。当然，两者也不冲突。这里讲的柔软心是指什么呢？我们世间最大的柔软心是什么？或者说娑婆世界众生最大的不柔软是什么？最坚硬的是什么？就是想靠自己的力量解脱轮回，这样就不随顺二尊之教，不随顺释迦牟尼佛的教导。因为释迦牟尼佛反复劝众生要往生，要念佛，结果他不听，就要靠自己，就要在娑婆成佛。

反过来，最大的柔软心就是随顺二尊之教。我们觉得靠他力很容易，那是因为我们没上菩萨道。说实在的，我们都比较幸运。对于修行进入正轨的菩萨来说，这一点是非常坚强、坚硬的，否则释迦牟尼佛就不用这么费劲了，煞费苦心地讲了《观经》的十六观，讲三福九品，最后讲念佛，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。这还不行，又讲了其他各宗各派的经典，通通是让众生从自力回头，一百八度转弯，转过来向他力，这个弯道设计得非常长，九曲十八弯，总算最后把你绕到他力上来了。

如果娑婆世界的众生不这么刚强，还需要佛这样做吗？不需要。其他世界的众生，哪需要佛这么煞费苦心啊？我们娑婆世界的众生是最难度的。

所以，善导大师说：“佛遣舍者即舍，佛遣行者即行，佛遣去处即去。是名随顺佛教、随顺佛意，是名随顺佛愿，是名真佛弟子。”

“佛遣舍者即舍”，佛让你舍掉自力，那就舍；佛让你舍掉在娑婆解脱成佛的念头，那就舍。

“佛遣行者即行”，“行”就是去。佛让你去极乐世界，你就去；佛让你念佛，你就念佛。

“佛遣去处即去”，佛已经把你的去处找好了，就是极乐世界，我们就去。

这就是“三遣三即”。“即”有“当下、不犹豫”的意思。

“是名随顺佛教、随顺佛意，是名随顺佛愿，是名真佛弟子”，什么是真佛弟子？就是随顺佛的教导。反而不是那个看起来为了修行满头大汗，脸红脖子粗的人；可能是那个坐在船上嗑着瓜子，翘着二郎腿的人，因为他上船了，他顺了佛的意思。

这就是最大的柔软心，佛让你做什么，你就做什么，完全不把自己的见解横驾于佛的见解之上，无条件服从，这就是柔软心，没有比这再柔软的了，因为我们众生都有很多我执我见。

当然，你随顺阿弥陀佛，阿弥陀佛也随顺你，为什么？你吃不了素，阿弥陀佛也没敲着你的脑袋说“你快吃素吧！你不吃素我就不救你”，佛没有这么说，佛说“那我只好随顺你了”。你戒不了酒，阿弥陀佛也没说“你必须把酒戒了，我才接引你”，也没有。

在法然上人的时代，以及印光大师的时代，有一些妓女，或者猎人，他们离开这个职业就没法活下去。在法然上人的时代，有一个猎人，他的祖上一直是打猎的，他不会做别的，做别的就没法活下去。他就问法然上人：“我怎么办呢？我念佛，佛救我吗？”法然上人说：“没问题。”这不就是佛随顺我们吗？

你一天念十万声佛，阿弥陀佛也点头；你忙得只能念十声、一声，甚至有一天还忘了，过了好几天才想起来，阿弥陀佛也随顺你，不在乎念得是多是少。

所以，对于修行者来说，放弃自力接受他力是一件挺难的事，不容易。我们觉得容易，一是因为修行没上道，二是过去世修行也上过道，也碰过壁，碰得头破血流，总算反省过来了。

所以，有一句话叫“凡所过往，皆是序曲”。就像一场话剧还没开始，前面会有一个序曲，序曲结束之后才正式进入话剧。我们也一样，我们这一世是序曲已过，因为过去世一直在唱序曲。

“‘柔软心’者，谓广略止观”，广就是三严二十九种，略就是一法句。

“相顺修行，成不二心也”，我们把这个理解成一向称名，愿生净土就可以了，这样就成不二心。这种柔软心，柔软到什么程度呢？柔软到众生的心跟佛的心不二，成为一。就像天上的月亮映到水中，成为水中的影子。天上的月亮跟水中的影子，不能说它们是二，也不能说它们是一。

“譬如以水取影，清净相资而成就也”，月亮是清净的，水也是清净的，两者都非常清净，相互成就各自的清净。众生的愿生心是清净的，佛心是清净的，两者都是清净的，叫“清净相资”。

众生愿生净土的心一发起来，众生的心就投入佛心，佛心就投入众生心，成为不二。所以《观经》里有句话：“诸佛如来是法界身，入一切众生心想中。”

什么叫“不二”呢？佛愿意救你，你愿意被救，这就是不二，两者就绑在一块儿了。佛愿意救度你，你不愿意被救，这就是二；你愿意被佛救，但是佛救不了你，这也是二。你愿意被救，佛又有能力救你，这就由二变成一。所以，从本质来说，念佛人跟佛是一而二、二而一。

阿弥陀佛的心很柔软，柔软到什么程度呢？柔软到成为众生的本身。这也好理解。比如一个钢片，我们想让它绕着手指，那很难。但是一根有弹性的皮筋，它就能在手上绕好几圈，因为它柔软。佛的心就是这样，佛的心非常柔软，就好像一根无形的线在你身上绕，绕成跟你一模一样。换句话说，你就是佛，只不过你不知道。佛变成你当下的样子，你不敢相信，照照镜子，怎么看也不像，但是你念佛的当下，就是这样的。如果你的愿生心坚定的话，本质就是这样，从道理来说就是这样。

所以，彻悟大师说“念佛时，即见佛时，亦即成佛时。求生时，即往生时，亦即度生时”，这几个可以划等号。

最柔软的就是虚空，怎么打也打不坏，你在虚空里做什么动作都没有防碍，这就是柔软。

娑婆世界有一个现象，可以证明众生刚强成性。什么现象？就是人死后都硬邦邦的。我们上节课讲过，身、心、境是一体的，依报随着正报转，从死后身体的坚硬程度，可以判定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心有多硬。

为什么念佛人往生之后非常柔软，比生前还柔软？生前不能双盘，往生后能双盘了；生前腿有风湿，弯不过来，往生后也能弯过来了，就像面条一样柔软。因为阿弥陀佛有一条愿叫“触光柔软愿”，接触到阿弥陀佛的光，身心就会变得柔软。所以，有这样的现象，是因为背后有这样的道理。

编辑部的微信前两天发了一篇文章，叫《阿弥陀佛的手，我能摸摸吗？》，作者的父亲往生后身体变得很柔软，而且眉毛都变黑了，是新长出来的。作者的弟媳抓到了阿弥陀佛的手，她之前是没有任何信仰的，只是她的大姑姐念佛，教她念，她就没事念两声。越是这样的人，证信的效果越好。她公公去世的时候，她念佛，一闭眼就看到阿弥陀佛，又握到了阿弥陀佛的手，又大又厚，很安全，很安心，握了一分钟。

她开始以为是累的，因为她从北京赶到山东，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。后来有一件事让她知道不是幻觉，是真实的。因为她再一次闭眼的时候，看到了棺材上布料的图案，她之前是没看过的。后来她提前回北京，出殡她没参加。但是她在北京的家里念佛的时候，看到了出殡时的所有场景。后来她打电话给她大姑姐，说哪些人在场做了什么动作，穿什么衣服，一模一样。阿弥陀佛怕她不相信，所以设计了一些特别的景象让她相信。

“广中二十九句，略中一句，莫非实相也”，上节课跟大家分享过，我们这个世界是“凡所有相，皆是虚妄”，极乐世界是“凡所有相，皆是实相”。我们看到七宝池、八功德水、黄金为地、宝楼、宝阁、清风，都是实相，甚至一毛、一滴、一尘、一沙都是实相，都是阿弥陀佛本身，所以叫“如实相而知”。因为极乐世界是报土，完全是佛自受用、自证的境界。

我们也一样，我们众生始终生活在虚妄的境界里，无非就是吃喝拉撒、财色名食、生老病死，这些都是虚妄相。如果我们没有接触过佛教的话，我们并不知道这些是虚妄的；闻到佛法了，才知道“哦，还有不生灭的世界，不虚妄的世界，不虚作住持的世界”。这样两相对比，才知道这里是虚妄的，应该取那个真实的，舍弃这个虚妄的。这就是通过对比得出来的。

有的人看大乘经典的“流通分”，经常觉得佛在吹牛，比如抄写《金刚经》的四句偈，或者为人演说一两句，就能快速灭除五逆罪、五无间罪；或者供养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的圣者阿罗汉，都不如给别人讲“一切有为法，如梦幻泡影，如露亦如电，应作如是观”这首偈子。我们就觉得佛在吹牛，“怎么给别人讲一首偈子，比供养三千大千世界的圣者功德还大呢？”这就是真和假的区别。

你们看过电影《楚门的世界》吗？一个人，他从生下来到三十多岁，都是被导演支配的，全世界都在直播。从他生下来开始，到上小学、初中、高中，考大学，找工作，交女朋友，生孩子……每一天的生活都是被24小时直播的，全世界都在收看。比如他上街买菜，什么时间走哪条街道，街道上有哪些行人，这个人牵着一只狗，那个人开着车，还会把广告植入进去，这辆车是什么车，他买的奶粉是什么牌子……他生活了三十多年，从来不知道这些是被安排的。突然有一天他意识到了，因为导演在导戏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儿误差，他敏锐地抓到了。抓到那一刻只用了几秒钟，但是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呢？意味着他可能会从这个虚假的世界里跳出去。

这就是大乘实相法门的功德所在。所以，大乘经典的“流通分”说这部经有这样、那样的功德，其实没有问题，是据实而说的，一点儿都没有虚妄、夸大的成分。

菩萨也一样，对菩萨来说，他只有非常明了众生生活在虚妄之中，才能生起真实的慈悲心。我们觉得“这个慈悲心不就是缘苦众生吗？菩萨大悲，缘苦众生”，菩萨觉得众生生活得很苦，有生老病死等等，这些苦都是眼睛看得到的。我们看电影看到苦情剧会掉眼泪，就觉得菩萨也是那样。其实不是的，菩萨的慈悲远不止于此，菩萨的慈悲不仅建立在知道众生苦，而且知道众生苦得很冤枉。

就像善导大师说的“无穷之劫枉疲劳”，生死疲劳也就罢了，还“枉疲劳”，“枉”就是冤枉，你本来可以不这样的，但是非要这样。每一个众生都是“奥斯卡影帝”，都在演戏，演得非常投入，演技特别好，只是不知道这是一场戏，很冤枉。而且没有喜剧，每个人都是悲剧。

所以，这就激发了菩萨的大悲心，菩萨就涌生出不可抑制的慈悲心。菩萨看到我们都是在梦中说梦话，都在梦游，不亦乐乎，而且很冤枉，在这个过程中受苦无穷，所以菩萨就想把我们叫醒。鲁迅有一篇文章叫《铁屋中的呐喊》，房子里着火了，所有人都沉睡着，他喊啊喊啊，所有人都听不见。其实我们也差不多。

所以，只有知道众生是虚妄的，也知道除了虚妄界还有真实界，只有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菩提心，才是真菩提心，否则都是假慈悲。

所以，谁才是最关心你的人？我们说父母特别关心我们，每天打电话，问寒问暖；或者说知心的朋友是最关系我们的；或者说丈夫、妻子、男朋友、女朋友是最关心我的人，每天嘘寒问暖。但是真的是这样吗？谁才是最关心我们的人？真正关心我们生死的人，才是真正关心我们的人。许多世间人关心不到这一步，因为他不知道众生需要什么，也不知道生死轮回的可怕，他自己还沉浸在里边呢。

所以，如果有人关心你的生死问题，你要特别感谢他，要视他为难得稀有的人，因为真正关心你生死的人太少了，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人关心他的生死。

学佛人自己能意识到生死事大的就不多。最近师父在讲《观经疏楷定记》，讲到“生死甚难厌，佛法复难欣”，自己意识到生死是个问题，真心想解决，这样的人在学佛的群体里就不多。不是每个学佛人都是冲着这个目的学佛的，学佛的目的有千千万万，真为了这个目的学佛的人不多。多数都是为了改变生活，“让我发财，让我当官，让我的心静一静，让我提升一点儿层次”，有各种目的。

“归依”，我们觉得特别简单，作个仪式，法师带你念一念归依词：“尽形寿归依佛，尽形寿归依法，尽形寿归依僧……”。这些念起来很简单，但是做到真实归依很难。

比如很多人归依，他是想“我归依之后，是不是去佛教的名山大川能免票啊？”这明显就是归依不具足。或者有些人说“是不是我归依之后求佛就更灵了？”这也是不具足的归依。这都是不知道真实法身，都不是真实归依，怀着这种目的归依都不牢靠。

“知真实法身，则起真实归依”，从这句话就知道，圣道门的归依是需要某种功夫的，随着功夫的深入，归依得也更深。所以，圣道门的归依就难在这里。

但是，净土法门的归依很简单，念佛就是真归依。为什么？因为“南无”即是归命，命都给佛了，还不叫“归依”啊？而且“真实法身”就是阿弥陀佛。所以说“慈悲之与归依，巧方便在下”。

说到“菩萨”，我们就想到观音、势至，好像离我们的生活很远。其实菩萨离我们挺近的，近到我们念佛人就是。我们是凡夫，但不是普通的凡夫，是具足“菩萨格”的凡夫。“格”是资格，我们是“凡夫菩萨格”，我们是凡夫，但是具有菩萨的资格。所以，从本质来说，我们也可以称为“菩萨”。这句话就是为我们辩护。

什么叫作“菩萨巧方便回向”？为什么念佛人具足“巧方便回向”呢？就是因为“五念门”的最后一门“回向门”，这种回向是巧的、方便的。

下面是天亲菩萨的解释：

比如，普通的菩萨发菩提心，不一定要发愿摄取众生同生安乐佛国净土，他们很可能想在娑婆世界不断地修行，进而成佛；念佛人是自己求生净土，同时也作愿摄取其他人同生净土，所以这叫“菩萨巧方便回向”。

不过，只看这里还感觉不到有巧方便，因为跟圣道的菩提心差别不大，目标、方向、精神都一样，只是方法不同罢了。圣道的菩提心是在此土成佛，自己先成佛，然后帮助其他人一块儿成佛。净土门的路径不一样，先求生极乐世界，这是另外一种方法。

有的人或许感觉不到“巧”，也感觉不到“方便”。但实际上是有“巧”有“方便”的。方便在哪里呢？方便到人人都可以做到。只要称名，当下就是，就具足菩提心。即便你没有作愿摄取一切众生共同往生，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，只是自己想往生，这样行不行？也行；有没有菩提心？也有。应该说这样的念佛人还是占多数的，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强烈地想要劝所有人都去极乐世界。

有两段话可以作为证据，说明念佛就是“菩萨巧方便回向”。一段话是蕅益大师讲的，比较短：

还有一段话是莲池大师讲的，稍微长一点：

我经常举一个威海老菩萨的例子，她发愿求生净土，就是听说极乐世界满地黄金，想拿回来一点儿，东家分一点儿，西家分一点儿，把欠的人情还一还。她就是抱着这个目的，然后就日夜不停地念佛，最后走得非常殊胜。

对她来说，她不懂这些，“谓说礼拜等五种修行，所集一切功德善根，不求自身住持之乐，欲拔一切众生苦故，作愿摄取一切众生共同生彼安乐佛国”，她根本不懂这些，也完全没有这些想法，就是非常朴素的想还别人的人情。但是她在娑婆世界很穷，没有别的办法，还不了人情，这就成为她的一个心结。她听说极乐世界满地黄金，去了就能拿回来，她就抱着这个目的去了。

她这样的心，抱着这样的目的念佛，有没有菩提心呢？也有，因为“持名为发菩提心”，“阿弥陀佛即无上菩提”，这就很善很巧。表面上她没有摄取众生往生安乐国土，可是她一往生，她的邻居啊、家人啊，包括整个威海那一带都轰动了。她管阿弥陀佛叫“老神”，因为她年轻的时候就拜“老神”。后来有一位夏居士教她念阿弥陀佛，她听不明白，夏居士说“那你就把阿弥陀佛当成你的老神吧”，因为夏居士知道她年轻的时候供“老神”。所以她每天就念“老神阿弥陀佛，阿弥陀佛老神”。

她念着念着，有一天就跟夏居士说：“老神跟我说，过阵子要来接我了。”过两天又说：“我去世的老伴来找我了，我没跟他走，因为我答应老神了，我要跟老神走。”你看，非常朴实！然后她有一天从床上掉下来，脸刮花了，她就跟夏居士说：“老神说了，他派观音来往我脸上洒点水就不疼了，就不用找医生。”果真很快就消肿了。

过了两天她又跟夏居士说：“老神说了，过两天我就跟阿弥陀佛走，我还能帮你一个忙呢。”就是帮夏居士一个忙。开始夏居士不知道，“这是帮什么忙啊？”后来才知道，夏居士虽然劝老菩萨念佛，但是她自己是怀疑的，怀疑什么呢？她觉得要达到某种功夫才能往生。所以她虽然劝别人念佛，但是对方能不能往生，包括自己将来能不能往生，她是有怀疑的，是犹豫的。结果这个老菩萨往生了，而且身体柔软，各种瑞相都显现出来了，而且明显是预知时至，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的，夏居士目睹了这个过程，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，“这样都能往生，何况是我呢！”

所以，她表面上没有作愿摄取一切众生共同生彼净土，但实际上她做到了。她帮了夏居士的忙，然后夏居士又告诉当地的居士，有居士把这件事记录下来，又有人把它编到《念佛感应录》里，然后被我看到了，我的信心加强了，我讲给你们听，你们的信心也加强了。所以，她表面上没有一点儿想要帮众生往生的心，但是她做到了。这件事本身就能起到这样的作用，念佛就能起到这样的作用。至于她度生的事业做得广还是做得小，在时间、空间上有多大影响，那是另外一回事，但她一定是趋向这个方向的，所以很善巧，很方便。

“虽行有优劣”，上辈明显是优，中辈和下辈就显得劣。

“莫不皆发无上菩提之心”，我们如果看三辈往生文的话，就会发现三辈都有“发菩提心”和“一向专念”，其实两者讲的是一回事，“一向专念”就是“发菩提心”。

当然，在这段话里昙鸾大师主要是想说净土是“大义门成就“，他想强调这个，所以他特别强调“无上菩提之心”这一点，说“此无上菩提心，即是愿作佛心；愿作佛心，即是度众生心；度众生心，即摄取众生生净佛国土心”。菩提心就是想成佛的心，想成佛的心就是度众生的心，度众生的心就是摄取众生往生净土的心，“是故愿生彼安乐净土者，要发无上菩提心也”。

所以，我们看书得看全体，不能看局部。其实昙鸾大师在另外一个地方表达的跟这句话截然相反，我给大家念一念，我们学过的：

只是听说极乐国土很清净、很安乐。

“克念愿生，亦得往生”，当下发起了愿意往生的心，这样的人也能往生。“此是国土名字为佛事，安可思议！”

这句话是不是跟这里矛盾？这里说“若人不发无上菩提心，但闻彼国土受乐无间，为乐故愿生，亦当不得往生也”，因为没发菩提心。但是前面那句说：只是听说极乐国土很好，就发愿往生，这样的人当下愿往生就能往生。这不是矛盾吗？哪句是实，哪句是权呢？当然前者是实。因为有大量的事实证明，很多人往生就是“为乐故愿生”，他就往生了。

甚至不是为了乐与不乐，只是这么念佛，能不能往生？也能往生。因为凡夫这边的为乐、不为乐，其实没有多大意义。刚才说了，众生在虚妄界，只要上了“一向专念”这个轨道，极乐世界就是你的，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。

你看《盲眼老人预知时至》那个念佛感应故事，她倒不是为了去极乐世界捡黄金回来还人情，她一辈子嫁了四个老公，有病死的，有爆炸被炸死的，在世俗就叫“克夫”。她有很多孩子，有的养不起就送人了，真是够苦的。老了之后想起这些事就不断地流泪，把眼睛哭瞎了，所以叫“盲眼老人”。

后来她为什么发起了愿往生的心呢？是她的侄女偶然跟她说：“你念佛就能往生极乐世界，最重要的是你能在极乐世界见到你的弟弟。”他们姐弟两个感情是非常好的，她在世间几乎没有别的更亲的人了，她弟弟已经往生了，她很想再见到她的弟弟。侄女告诉她，往生极乐世界能见到，所以她是怀着这样一个目的愿生极乐的，不是为乐，也不是为不乐。然后她就一直念佛，其实也没念太久，然后就预知时至，就跟她的侄女说：“某月某日，我就要跟阿弥陀佛走了，阿弥陀佛来打过招呼了。”她侄女也不相信，以为她年纪大了说胡话。

你看，往往是这样人，教的人没那么信，听的人信得很实。因为这个老人分别念很轻，侄女的分别念很重。分别念重，疑心就重。

她走之前，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，前几天就让侄女买了新鞋子，然后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就往生了。

其实，昙鸾大师在这里的说法是一种遮止，是为了强调“菩提心”，说不发菩提心就不能往生，所以劝我们要发菩提心，怕大家不发菩提心。就是为了遮止不发菩提心，所以他强调往生得发菩提心。这是权宜之说，不是真实之说。

我们要想到，净土法门是凡夫当机，既然是凡夫，就发不起圣道的菩提心，凡夫就是想离苦得乐，很简单。顺凡夫的心设计这个愿，凡夫就能得到解脱，所以不可能为乐愿生就不能往生。

同时，这段所讲的对象是中上根发了心的大菩萨，以他们为主要对象；也是为了说明净土法门是大乘法门，所以这是有他特别要表达的意思的。

当然，这里的“住持乐”是特指“阿弥陀如来本愿力之所住持”之乐，是极乐世界之乐。

所以，我发现不同的体系会得出不同的结论，截然相反的结论。所以“宗”很重要，学任何东西都要有“宗”，抓到了宗旨、精神、核心，再看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，就都顺着这个宗旨过来了，就能成为体系，相互之间不矛盾。否则就是支离破碎的，矛盾的，不能自圆其说。比如，确定了善导大师这一系的净土宗宗旨，理解了“本愿称名，凡夫入报”的思想，这是一个体系，在这样的体系下，一定会得出“若人但闻彼国土清净安乐，克念愿生，亦得往生”的结论。如果没有这个体系，可能只是自己的一种想象。

所以，不管学什么，得到宗旨很难，很不容易。但是，只要得到宗旨，就会“但得本，不愁末”。就像一棵树，你抱着树根，跟你抱着树枝、扯一片树叶，会产生不同的结果。你抱着树根，整棵树都跟你走；你抱一根树枝，树枝“咔嚓”就断了；你拉一片树叶，一拉也断了。

“欲摘一切草木，烧令使尽”，本来是想把所有的草木聚集在一块儿，先把草木烧完，然后再烧自己。但是在这个过程中，火棍先烧完了，草木还没烧完。菩萨发心就是这样，他说“众生都成佛之后，我才成佛”，结果这样的心一发起来，当体就是佛心了，就离成佛不远了，这样的人往往先成佛。

所以他就引用了老子《道德经》里的一句话，叫“后其身而身先”，本来他在后面，别人都在他前面，结果他跑到了最前面，“故名巧方便”。

念佛人发这样的圣道门菩提心，其实跟净土法门的菩提心并不矛盾，因为这个心本来就是佛性中具足的。除非是非常自私自利的，但凡有良知的学佛的人，都希望自利的同时也能利他。因为利他心是一种本性，随着学佛、念佛的深入，慢慢深入佛法之后，就会知道自利跟利他的关系：想自利，就要先利他。慢慢就会变成一种由然而生的想法，想要利他。

利他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呢？就是劝他念佛。就像印光大师说的，平生只卖一味药，就是六字名号阿伽陀药，逢人就劝他念佛。这就是善导大师说的“自信教人信，难中转更难，大悲传普化，真成报佛恩”。因为人都有良知，阿弥陀佛救了我们，我们就不想报一点儿恩德吗？多多少少都会想的，所以我们就帮阿弥陀佛多拉几个人，多拉一个算一个。

说实在的，人不快乐的根源是什么呢？就是自私，自私导致了一切的不快乐。反过来，快乐的根源是什么呢？就是无私，就是利他，一切的快乐都从利他中来。换句话说，一切的快乐都来自于让别人快乐。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。利他的心越强，越容易快乐；自私的心越强，越容易烦恼。

有一个力量拽着众生一直不出轮回，就是业力。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一把宝剑，“利剑即是弥陀号，一声称念罪皆除”，就可以斩除业力。我们剩下的时间就是到处去发这把宝剑，逢人就发。

“彼佛国即是毕竟成佛道路、无上方便也”，一旦往生，就必然成佛，成佛的大道是不无方便的。

从这个角度来说，我们经常念的“众生无边誓愿度，烦恼无尽誓愿断，法门无量誓愿学，佛道无上誓愿成”，完全可以换一个角度理解：众生无边谁来度？是我们发誓愿来度吗？是阿弥陀佛誓愿度；烦恼无尽谁来断？阿弥陀佛誓愿断；法门无量怎么学？阿弥陀佛誓愿学；佛道无上怎么成？阿弥陀佛誓愿成。所以，这个“誓愿”不要理解成自己的誓愿，要换一种方式理解。

这些障碍里有三种比较严重的。

第一个是“贪著自身心”，就是贪著自己的身心，很看重自己的身体或者名声，也就是自私。发菩提心最大的障碍就是自私，在《无量寿经》里叫“贪计身”，很看重自己的身体。

比如舍利弗，别人求眼睛，如果太贪著自己的身体，能做出舍利弗那样的行为吗？“咔嚓”一下就把眼珠掏出来，“给你！”还有释尊在往昔舍身饲虎，割肉喂鹰，我们都做不到。

第二个是“无安众生心”，没法让众生的心得到安稳。

第三个是“供养自身心”，这跟前面两个相比更难。你也不贪著自身了，也能安众生的心了，但是在这样的过程中，你会获得美好的名声，“这个人真是勇猛精进啊！什么都舍得。有布施心、供养心，又有慈悲心，心又柔软，靠近他的人都感到心很安稳、安定。真厉害啊！大菩萨，不得了，大德，佛在世啊！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了，你就声名雀起，万众皆知，这时候就会生出第三种心，这个更难去除，就是“供养自身心”。你的供养堆成山，要钱有钱，要什么有什么，名声非常响，所有人都很恭敬你。这个路障也挺大的，前面的路障都绕过了，这是最大的一个障碍，很多人就死在这上面，这就是名利。

所以，《阿含经》上有一句话：“利养之报，断入人皮，以断皮，便断肉；以断肉，便断骨；以断骨，便彻髓。”“利养”就是名闻利养。“利”是利益，“养”是供养。这样的事在你身上发生的时候，如果你没有把持好自己的心，起了贡高我慢心，利养越高，我慢心也同比例增长。这就像一条软锁链，因为这是很美好的，让你感觉很舒服，谁不想听赞叹的声音啊？谁不想有大把的钞票啊？所以，它是一个锋利的软锁链，“断入人皮”，从皮上“咔嚓”就进去了；“以断皮，便断肉”，从皮切到了肉；“以断肉，便断骨”，一下就切到骨头；“以断骨，便彻髓”，一下就切到你的骨髓里去了，那就坏了。

因为人在这个过程中不容易有警觉心，如果是冷冰冰的锁链，一碰就知道不好、不妙。但是这个锁链是软的，又很舒服，不知不觉就深入骨髓，心慢慢就变坏了。

从古至今，这样的事不少。像悟达国师，他很有修行，五岁就做了一首偈子：“花开满树红，花落万枝空。唯余一朵在，明日定随风。”后来他做了国师，持戒谨严，各方面都非常好，心也卑以自牧，很谦虚谨慎。结果皇帝赐给他一个檀木的宝坐，他往上一坐，“看来我修行还不错啊，又得到了天子的认可，坐上这么好的宝坐”，傲慢心一起，膝盖上就生了人面疮。这个疮会说话，会听音，每天还要拿大量食物喂它。

这个人面疮说：“我前世是晁错，你前世是袁盎，袁盎杀了晁错，所以我跟了你十世，一直想寻机报复。但是因为你一直都非常谦虚谨慎，我一直不能下手。结果你一念慢心起，我就趁虚而入。”悟达国师用什么办法都治不好这个疮，这就是冤亲债主，有深仇大恨。后来他到四川找迦诺迦尊者，用三昧水洗人面疮，才化解了。

所以，内典里有一句话叫：“名誉及利养，愚人所爱乐，能损害善法，如剑斩人头。”名闻利养就像刀剑斩人的头一样。

念佛法门在这方面好一点，为什么？因为大家都有机深信，即便是大德，他之所以成为大德，也是因为他有很深的机深信。既然有机深信，就不太容易把名闻利养当回事，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。

像书屋微信前段时间发的那个漫画，叫《谁比谁更黑？》。乌鸦站在黑猪背上，乌鸦说：“你好黑！”猪说：“哼，你比我还黑！”学净土法门，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恭敬供养，这个机深信也还是有的。除非你从净土法门里拔出去了，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。但凡学净土法门能深入进去的，这一点是很清楚明白的。

你得到别人的恭敬供养，无非是披了一件金色的六字名号的外衣。这件外衣一解开，里面都是一样的，金玉其外，败絮其中，谁也不比谁好多少，谁也不比谁差多少。李元松说，这个世界上修行最高的人跟修行最差的人，也不过是一万零一毛跟一万的关系。因为都是罪恶生死凡夫，都是阿弥陀佛救度的对象，都是难兄难弟，都是病友。

“离菩提障者：菩萨如是善知回向成就，即能远离三种菩提门相违法”，正是因为有“巧方便回向”，所以自然离开这三种障。

下面我们一个一个来看。

下面昙鸾大师对“智慧”有一个解释，什么叫智？什么叫慧？

“知进守退”，这就是我们平时讲的“聪明”，“这个人好聪明，好有智慧啊！”所以，聪明无非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进，什么时候退，他的分别功夫很好，很会分别。从小读书，他就知道这道题怎么做。做那些题，无非就是在进退之间，在解题的过程中知道是进还是退，是选这个还是选那个，无非就是这样一种智能。离开校门去工作，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怎么处理事情，对什么样的人该讲什么话，是进一点还是退一点，分寸把握好不好。其实这些就是“智”，也就是我们经常讲的“聪明”。

但是这不叫“慧”。所以我们说“这个人真有智慧”，其实只讲对一半，大部分人只有一半的智慧，只占了“智慧”里的“智”，“慧”不是人人都有的。

比如世间特别有能力的人，他又知道急流勇退，又知道这些不是骄傲的资本，又很容易放下、抛弃，甚至事成则去，深藏功名。他能这样，就多少沾有一点“慧”的气息。这就是“知空无我”，他知道这些是无我的，没当回事，比较洒脱、自在。所谓“一切有为法，如梦幻泡影，如露亦如电”，他体会很深，不会把那些东西紧紧地抓在手上。但凡有能力的人，都会有大量资本慢慢聚积到自己身上，不单是财富，还有名位等等。

但是经上有一个比喻，“如抱蛇箧”，“箧”就是箱子。好比一个人抱着一个装满了毒蛇的箱子，大家能想象这个画面吗？世间所有成功人士都在干这一类事，我们说“这个人好成功啊！”他就是成功地抱着一个满是毒蛇的箱子。大家想想是不是这回事？

但是世间人都很羡慕，“好漂亮的箱子啊！”但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。所以，成功人有成功人的苦恼。他拥有的东西多，同时也拥有了一般人所没有的烦恼。除非他有“知空无我”这方面的素养作为辅助，那他所拥有的反而能持久一点，而且会为他所用，就是能在利他这个方向上多做很多事。如果拥有得很多，又很执著，那就完了，等着被蛇咬吧，所以没什么好羡慕的。如果我们手上没有这个箱子，正好乐得一身轻松自在。

所以，一般人都希望事业做得红红火火，越大越好。“事”就是“业”，中国人造词真是很有智慧。“事”越大，“业”越大，如抱蛇箧。

有一次，释迦牟尼佛跟阿难在路边走，看到路边有一堆黄金，释尊就说：“阿难，毒蛇。”阿难说：“是的，释尊，确实是毒蛇。”

路边有一个人，听到有毒蛇，就跑过来看，一看是那么多黄金，就赶快装到袋子里拿回家了。拿回家之后，藏在床底下，又怕被人偷走，晚上都睡不着。第二天，他就被官兵带走了，说是他偷的，然后就把他的头给斩了。

说实在的，现代人在“知进守退”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，科技就是一个特别典型的代表。同时在“知空无我”这方面忘掉得又太多了，甚至不知道有这回事，只知道“知进守退”，勇往直前。只知道分别，凡夫就是以分别为能事。大家互相比什么？比谁能分别。所以，知识分子就是能分别的人，用语言去分别、研究，使劲地分别。

分别念重的人，烦恼也重，分别念跟烦恼是成正比的。但是凡夫太习惯分别了，分别就是用脑子。本质而言，这其实是背佛性的。佛性是无分别的，是“知空无我”。有我、我所，还有与“我”对立的东西，这才有了分别的对象，有了主观、客观；无我就没有分别了。

过去有人问禅师什么是道，禅师说就是吃饭睡觉。那个人说：“吃饭睡觉谁不会啊？这也是道吗？”禅师说：“吃饭睡觉谁都会，可是难得有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只吃饭，睡觉的时候只睡觉。”一般人吃饭的时候，心里有万千种顾虑，百虑交心，心有千千结。睡觉的时候也妄念纷飞，想东想西，没有几个人是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只想着那一件事。

我以前也讲过，古代的悟者，无非就是每一分、每一秒只活在当下。比如你们听课，就百分之百只听课，没有一丝毫心念在想别的事，在做别的事，全副身心都在做这件事情。

悟了的人，在任何时间、任何空间、任何因缘、任何情况下，他都能这么做，他每分每秒都活在那样一个状态下。普通人在某些情况下可以，比如他很专注地做一件事，在很短的时间内能专注在那件事上，这其实跟悟了的人是一样的，只不过不能一直那样。

李元松说过一句话：“倾宇宙之力，于眼前一瞬。”宇宙之力倾注在当下这一刻、这一瞬间。如果能这样，你就是悟了的人，每一分、每一秒都能这样。

只可惜我们都不行，我们的心太散了，全都散出去了。所以，我们今天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太好，古人画的画，今天的人画不出来；古人做的塑像，今天的人也雕不出来；古人做的建筑，今天的人也做不出来。就算做出来，也是形似神不似，因为心境变了。人的专注力越来越差，三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。你们能每周来书屋坐上半天听课，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。

“慈悲”，昙鸾大师有解释：

“远离无安众生心”，菩萨的存在就是让众生感到安心，包括身、心两个层面，都让众生感到非常安稳。

一只老鹰追一只鸽子，鸽子受到惊吓，就飞啊飞啊，飞到舍利弗的身影下面。虽然舍利弗已经是圣者了，是阿罗汉，但鸽子还是颤栗不止，瑟瑟发抖。后来它又飞到佛的身影里，立马就安心了。安心到什么程度呢？经上说，哪怕海水倾覆了，鸽子都感到非常安心，不觉得有任何恐惧。为什么？因为佛有大慈悲，彻底究竟的大慈悲，鸽子感受到了；但是阿罗汉的慈悲还不够。这就是一种无畏，让众生安心。

这就是施无畏。布施有三种：财布施，法布施，无畏布施。让众生感觉到很安稳、安心，就是施无畏。

吃素就是施无畏。一个吃素的人跟一个吃肉的人，我想鸽子肯定愿意藏在吃素人的影子里，因为吃素和吃肉产生的磁场不一样。

其实不光佛教是这样，儒家也是这样，“见其生，不忍见其死；闻其声，不忍食其肉”。

过去有一首偈子。出家人出门托钵乞食，不免会踩到蚂蚁，或者别的小虫，他们会念一首偈子：“从朝寅旦直至暮，一切众生自回护，若于足下丧其形，愿汝即时生净土。”

“从朝寅旦直至暮”，就是从早到晚的意思。

“一切众生自回护”，所有的小虫、小蚂蚁请自行回护，就是请它们离开。

“若于足下丧其形，愿汝即时生净土”，这是学净土法门的，“如果实在是不小心死在我脚下，希望你赶紧往生净土吧”。反应出佛门非常慈悲，就是要安众生的心。

我们看昙鸾大师的解释：

“方便”这个词大家知道吗？它来自于佛教。当然，现在讲的“方便”意思就更多了，比如“行个方便，让让路”，上厕所也叫“方便”，等等。

佛典上解释说：“方便者，隐实覆相，权巧之门也。被接中下，曲施诱迪，谓之方便。”

“正直曰‘方’”，“方”代表原则，内在是有原则的，有不变的东西。

“外己”，但是他为了适应众生，让众生能理解，能得到利益、好处，他不得已，就不能方，也不能直，而要曲，要施设，要诱导，要吸引。

比如我们书屋，不能所有人来了只教他念一句佛。我在讲的时候，也不能只教大家念一声佛，不行。虽然我教大家念佛号，这是“正直”的，又正又直，但是我面对不同的人，就不能一直这样，必须要“外己”，就是把自己的想法暂时放到一边，顺着对方的想法给他方便。他如果喜欢画画，就先教他画画，画了两天，“不错，进步很大”，他就说“这个老师真好啊，水平挺高啊！老师，你的水平怎么这么高啊？”“念佛念的”，这就诱导过来了。所以，“依正直故，生怜愍一切众生心；依外己故，远离供养恭敬自身心”。

“离菩提障，顺菩提门”，这是两个方向，是不同的表达方式，但说的是一回事。离开菩提障，不就顺了菩提门吗？离开不顺的，剩下的不就顺了吗？

什么是清净心呢？善导大师在“二河白道喻”里说，东岸的释迦牟尼佛发遣众生去西方，西岸的阿弥陀佛说“汝一心正念直来，我能护汝”。这个人行走在二河中间的白道上，左边是火河，右边是水河。合喻的时候，善导大师就说“众生贪瞋烦恼中，能生清净愿往生心”。善导大师把“清净”和“愿往生”放在一起说，证明愿生心就是清净心。

而且这个清净心是在不清净的环境里，因为左边是火，右边是水，水不断地湿道，火不断地焦道，中间的白道很窄，两边的水火是无尽的，南北无尽。

白道只有四五寸宽，就是一个人的脚那么宽。水河、火河代表贪、瞋，都是不清净的，唯独白道是清净的，白色就代表清净。

这个白道之所以很窄，也说明人的愿往生心很微弱，“善心微故”，是非常微弱的，跟贪心、瞋心比起来太微弱了。但是“众生贪瞋烦恼中，能生清净愿往生心”，只要发起愿往生心，就很可贵，就是清净的，贪的水河湿不了，瞋的火河也烧不了。

所以，我们看到这里的“清净心”，应该想到善导大师的这句话，知道愿生心就是清净心。

如果画一个图的话，菩提分三方面，第一个是“无染清净心”，第二个是“安清净心”，第三个是“乐清净心”，菩提有这三种内涵。

但是在净土法门，这三种清净心同时汇归到哪里呢？最后都汇归到极乐世界。极乐世界是无染清净处，是安稳一切众生清净处，是毕竟常乐处。

所以，愿生极乐的心就具足了这三种菩提心；菩提心的内涵有三种，但是这三种心都在愿生心里。所以，有了愿生心就顺菩提门，有了愿生心就离菩提障。整部《往生论》的核心宗旨就是这一句，也就是愿生为宗。

第一，圣道的菩提心是从因向果，因为他在因地，往果的方向趋进；净土的菩提心是从果向因，以阿弥陀佛的果地觉为众生的因地心，所以是从果向因。果已经在那儿了，阿弥陀佛塞给我们，成为我们菩提心的因。换句话说，你的菩提心不是从你这儿发起来的，不是你个体的力量。这是第一个。

第二，圣道菩提心是从自心而发，净土菩提心是从佛心而发。

第三，圣道菩提心容易转，有退转；净土菩提心没有退转，一发永发，愿生心发起来就一直往前，所以叫“现生不退”。

第四，圣道菩提心成佛很遥远，一般要三大阿僧祇劫才能圆满这个菩提心。净土菩提心是一生成佛，这一生一过，你就是佛了。

第五，圣道菩提心需要万行去圆满，就是万修万行，六度万行，用各种行法去圆满它，三祇修福慧，百劫种相好。净土菩提心专称一佛就够了。

因为菩提心在整个大乘佛法当中是比较关键、重要的，不管是圣道门还是净土门。所以在这几章里，昙鸾大师都在不断地、反复地说明净土法门是大乘。包括一开始，他在最前面就有一句结论性的话，“此《无量寿经优婆提舍》，盖上衍之极致、不退之风航者也”。“上衍”就是大乘的意思；而且是大乘之极致，是“不退之风航”。所以他在反复论证这个问题。

好，我们今天就讲这么多。下节课讲“名义摄对”和“愿事成就”。

愿以此功德，平等施一切，同发菩提心，往生安乐国。

南无阿弥陀佛（三称）